晟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冷下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壽寧長公主,眼角隱隱抽搐著,壓抑著心中爆發的怒意。


    如果說直到剛才他還有心逗一逗這個心比天高的妹妹,此刻他內心頭一回對壽寧動了殺意。


    太後被迫仰著頭,匕首的刀尖已經刺入肌膚半分,但是皮肉之痛遠遠不及內心的痛楚。


    “壽寧...你是不是嚇壞了,聽娘的話,把刀放下,你皇兄不會跟你計較......”


    太後柔聲勸著壽寧長公主,她正麵對著晟文帝,兒子眼中的滔天怒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得救女兒的命。


    換來的卻是女兒一聲尖利的回應:


    “你閉嘴!!”


    她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掐著太後的肩膀,迫使太後顫巍巍站起了身。


    晟文帝不由得後退一步,沉聲道:


    “壽寧!有話好好說!母後將你當成眼珠子一般疼愛,你這樣做就不覺得慚愧嗎?”


    嶽染默默退到一邊,向著京畿大營的人使了個眼色,眾人見太後被挾持,也不得不向後退了開來。


    若是他們有個什麽舉動刺激到壽寧長公主,導致太後受傷,恐怕陛下會跟他們秋後算賬。


    如今宮裏乾坤已定,京畿大營的任務也完成了差不離,該收手就收手。


    壽寧長公主見挾持太後果然能讓晟文帝退讓,嫣紅的唇頓時彎了起來。


    她眯著眼看向晟文帝:


    “皇兄,妹妹要的也不多,原先您一天身子康健,妹妹一天不會有非分之想。”


    “這些日子您病倒,太醫院那幫庸醫又斬釘截鐵說您沒救了,妹妹這才有了想法。”


    “畢竟這天下是皇兄殫精竭慮才打造出來的太平盛世,妹妹實在不忍心它落在太子那庸才之手!”


    角落裏,跟著林皇後一同站在晟文帝後麵的楚寒天聞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雙手狠狠握成拳頭。


    簡直笑話,壽寧姑姑自己都被父皇耍得團團轉,哪來的臉說他是庸才?


    晟文帝看著太後脖子上的傷口不斷滲血,華貴的衣裳也被鮮血染得血跡斑斑,眼中神情更加陰鬱。


    “壽寧,你到底有何要求?”


    “母後年紀大了,經不得你這樣折磨!”


    壽寧長公主對著旁邊幾名心腹拋去一個眼神。


    那幾個太監打扮的美少年連忙快步走過來,一人一個抱起了壽寧長公主的那對兒女。


    “皇兄,事已至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壽寧推著太後緩緩向前走,手掌下太後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眉頭微皺,低聲在太後耳邊道:


    “母後,您都已經愛了女兒一輩子,到了最後,也還請您再疼愛我一回,莫要讓女兒失望。”


    太後後背發冷,她能感覺到脖子上的匕首又往旁邊多拉出一個口子。


    這就是她疼愛了三十來年的女兒......


    太後眼角落下一滴淚,如同僵屍木偶般隨著壽寧的動作向前走。


    “皇兄,我要駙馬陳彬帶著他心腹手下在京城大門外等我,要備戰馬上百匹,準我帶著駙馬和孩子們向南撤離。”


    “若我們能平安離京三百裏,我自會將母後留在三百裏外的流雲鎮。”


    晟文帝咬著後槽牙聽著。


    連三百裏外的鎮子都一清二楚。


    如此看來,壽寧琢磨這逃亡路線也不是一天兩天。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皇後忽然開口道:


    “長公主,有件事好叫您知曉,陳駙馬方才已經殞命於京畿大營鐵蹄之下,非是陛下不願安排。”


    壽寧長公主臉上的篤定瞬間有了一絲裂縫。


    她滿是血絲的眼睛轉到了嶽染身上。


    晟文帝一皺眉頭,回眸冷冷看了眼林皇後。


    林皇後仿佛受了驚嚇,惶恐地縮回了目光。


    “嶽染,當初我就該讓霍爾死咬你不放,留你活在世間,是我犯的最大錯誤。”


    壽寧長公主牙齒咬的咯咯響,兩滴淚從豔麗的臉上滑落。


    嶽染眉梢微揚,恭敬地拱手一禮:


    “微臣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究竟何罪之有?”


    不知眼前這位不可一世的長公主,敢不敢當著晟文帝的麵說自己阻擋了她謀朝篡位之路?


    壽寧長公主恨恨地瞪著嶽染,冷笑了一聲:


    “嶽染,你看似聰明,實則愚蠢,你這樣一個女人,唯有女帝才會給你容身之所。”


    “你為這些男人的天下鞠躬盡瘁有什麽用?”


    “你父王又老又殘疾,兄弟無能,你看看咱們陛下會讓你繼承王位嗎?”


    壽寧長公主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嶽染與晟文帝的臉上來回掃視。


    晟文帝的臉色隨著壽寧的話變得無比陰沉。


    壽寧這是強詞奪理,她明知定北王府的定北軍對皇家而言有多麽特殊,卻還在故意挑撥離間。


    他確實不能為嶽染封王,曆朝曆代都沒有哪個女人封親王,哪怕是異姓王也不曾有!


    嶽染神情鎮定,眼神清澈明朗,爽利地一笑:


    “陛下待嶽染不薄,如今我不滿二十已經是二品武官,放眼大楚,已是少有的恩惠,嶽染對陛下十分感激。”


    “定北王府有定北王府自己的命數,至於嶽染自己,同樣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對著壽寧長公主躬身一拜:


    “還望長公主念在太後一片慈母之心,莫要再為難太後。”


    壽寧長公主幾乎咬碎了銀牙,這個嶽染簡直油鹽不進。


    再看晟文帝此刻神情舒緩許多,顯然對嶽染的表忠心十分滿意。


    她譏誚地冷哼一聲:


    “瞧你這副奴顏婢膝的樣子,本宮真是瞎了眼,還以為你有幾分風骨。”


    嶽染依舊臉皮賽過銅城鐵壁,任由長公主怎麽羞辱,反正巋然不動。


    笑話,她在軍營五年,一群糙漢子罵起來比這難聽的多,壽寧長公主指望三言兩語動她心神,未免太天真。


    就在此時,嶽染發現長公主腳下一名死去太監的長劍緩緩脫手移動起來,悄沒聲地擋在長公主前方半步之遙。


    她眼瞳微縮。


    隔空移物!有人在動用妖力!


    剛意識到這一點,壽寧長公主已經一腳踩在那邊長劍的鋒刃之上,她頓時慘叫了一聲,身子一歪,手中抵著太後的匕首也歪了。


    一個白衣女子猛地衝上前,在壽寧長公主目露凶光將匕首狠狠下刺之時伸手擋住了那把匕首,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衣。


    嶽染一個飛身上前,手掌豎起劈在長公主手腕酸筋上。


    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長公主頓時被四麵八方的長劍指住了咽喉。


    太後那邊驚喘一聲,下一刻被王春搶上來扶到了一旁,脫離險境。


    楚寒天撲過來抱住那傷了手臂的白衣女子,心痛不已:


    “小樓!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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