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若有所思地坐在晟文帝身旁,竟也不再命人去定北王府宣寧馨進宮了。


    壽寧長公主見狀,唇邊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後迅速與林皇後對視了一眼,又彼此錯開了視線。


    “既如此,宣方齊格進來!”太後冷了眼沉了嗓子,蒼老的雙眼直視寢殿之外。


    太醫院院正方齊格連忙匆匆來到太後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臣方齊格,拜見太後,拜見皇後,拜見太子殿下,拜見長公主殿下......”


    太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你老實告訴哀家,為何陛下這病來得這麽急,太醫院之前卻絲毫沒有察覺?”


    方齊格額頭冷汗直流,他早已翻了這幾日晟文帝的脈案,太醫院常年以來保持著每隔一日為晟文帝請平安脈的製度,由太醫院所有四品以上太醫輪流執行。


    根據他的推算,晟文帝中毒應當是四五日之前的事,五日前為晟文帝請平安脈的正是他自己。


    他敢用項上頭顱保證,五日前的晟文帝還是好好的並無異常。


    而在他之後為晟文帝請脈的兩個太醫,是孫平與蘇行方。


    這二人,今天一早到現在都找不到人。


    方齊格做了二十多年的太醫,宮中齷齪見不得光的事見了不知凡幾。


    當他發現孫平與蘇行方失蹤,便知道太醫院這回大禍臨頭了。


    “老臣有罪!太後,這幾日為陛下請平安脈的兩個太醫,現如今已經去向成謎,根據老臣推斷,陛下正是這兩個太醫診脈期間中的毒,他二人狗膽包天隱瞞了陛下中毒,這才會......”


    方齊格顫巍巍地回稟。


    太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眼中閃爍著怒火,她的雙手緊握成拳,關節因憤怒而發白。


    她猛地站起身來,腰間的名貴玉佩隨著她的動作而翻飛。


    “查!給哀家徹查此事!”太後的聲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心,“哀家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皇上下此毒手!”


    兩個小小太醫謀害皇帝也做不了皇帝,背後必然隱藏著其他黑手。


    伴隨著太後的震怒,整個寢殿都籠罩在了一種緊張而肅殺的氣氛中。


    所有人都明白,一場關於權力和生死的較量,即將在皇宮之中上演。


    楚寒天上前幾步,朝著太後躬身行禮:


    “孫兒請求領命徹查父皇中毒之事。”


    太後胸口不停起伏,閉著眼點點頭:


    “陛下已命太子監國,太子自然有權徹查此案。”


    她猶豫了片刻,淩厲的眼神看向太醫院院正:


    “方齊格,哀家命你太醫院傾盡全力救治皇上,若是皇上有個什麽不測,你們...便都要給皇上殉葬!”


    方齊格聞言渾身一抖,隨後重重磕頭:


    “老臣謹遵太後懿旨!”


    寢殿之外,離得近的太醫們都聽見了太後的吩咐,膽小一些的年輕太醫已經癱倒在地。


    壽寧長公主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靜臥在床的晟文帝依舊閉著眼,唇線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定北王府。


    嶽染披著大氅靜立在嶽淵的院中,黑白分明的雙眼遙望皇宮的方向。


    晟文帝病倒的消息傳出之後,她一直在等,從早晨等到太陽西沉,沒有等到宣寧馨進宮的消息。


    嶽淵推著輪椅來到她身旁,長歎了一聲:


    “沒想到,太後母族榮辱係於陛下一身,居然也在醫治陛下人選一事上做了這種選擇。”


    嶽染轉身看向父親:


    “父親,壽寧長公主進宮時,還帶了她的一雙兒女。”


    她神情嚴肅,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您看,這幾日王府是否要進入戰備?”


    嶽淵眯著眼看著天邊的晚霞,忽然低笑了一聲:


    “這位長公主所圖甚大,若是這次不能如願,想必絕不會善罷甘休。”


    “染染,父王將王府私軍的指揮權,全權交給你。”


    嶽淵的聲音在晚風中低沉而肅穆。


    “你記住,若太子將王府作為頭號敵人,王府私軍不敵,你一定要逃出去!”


    嶽淵看著女兒五分像自己五分像亡妻的精致容顏,瘦削的臉上滿是從容:


    “王府之中,隻有父親是你的累贅,染染,該走便走吧,你若能自由飛翔,父親和母親都會為你高興。”


    嶽染聞言,鼻尖微微泛起酸意。


    她蹲下身笑著看向父親:


    “父親是小看女兒了嗎?您且看著,看我怎麽把敵人打回去。”


    嶽淵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入夜,樞密院大學士程瑋在房中來回踱步,眼底不斷閃過矛盾和煩惱。


    淩氏端著一碗參湯進了屋內,見狀皺了皺眉:


    “老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為何事發愁呢?”


    程瑋抬眼看向妻子,滿腹的心事一句都說不出來,隻能長長歎了口氣。


    淩氏卻不以為意,她家老爺心中有大誌向,她反正不懂,反正天塌下來都有老爺頂著。


    她將參湯端到程瑋書桌上,臉上帶著一絲興奮,試探著問道:


    “老爺,妾身想跟您說個事。”


    程瑋對淩氏十分了解,聞言便開口斥責:


    “還沒死心?還想讓你那侄兒娶嶽染?你能不能清醒清醒?”


    淩氏還沒說幾句便被斥責,心中頓時委屈不已。


    “老爺,您眼裏就把妾身看得這麽膚淺嗎?”


    “這回啊,妾身不是為我侄兒提親,妾身想的,是咱家瑞兒。”


    程瑋乍一聽這話,立馬左腳絆到了右腳,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他好不容易站穩,轉頭對淩氏怒目而視: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瑞兒跟嶽染?”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麽?瑞兒才十八歲,滿京城那麽多貴女你不要,幹什麽要去盯著嶽染不放?”


    “更何況!!!”


    程瑋說到這裏忽然閉上了嘴,轉過頭隱藏住了眼底的慌亂。


    淩氏委委屈屈站起身:


    “老爺您生什麽氣呀?”


    “妾身也知道瑞兒娶嶽染是委屈了他,但是您看看定北王府啊,宋王妃進了家廟,大公子被逐出王府,二公子也被送去了西鹿書院。”


    她眼睛越說越亮,試圖向丈夫分析利弊:


    “偌大的定北王府,還有定北軍,以後便都是嶽染的嫁妝!老爺,瑞兒若是娶了她,這輩子什麽都不愁了!”


    “大不了讓瑞兒應付她幾年,下個絕子湯,然後再讓瑞兒娶個好姑娘進門,到那個時候隻怕定北王都已經死透了,沒有娘家人撐腰,嶽染又能如何?”


    “老爺您看我的想法好不好?”


    淩氏期待地盯著丈夫,卻見程瑋鐵青著臉閉著眼緩緩點了點頭,隨後一耳光抽在她臉上,打得她眼冒金星。


    “好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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