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淵不說話,宋氏也不說話。


    淩氏渾身上下都感到了一股不對勁。


    她想起自己的來意,喜意忍不住浮在臉上,便揚聲道:


    “王爺,今天我是來給嶽染郡主提親的!”


    她拿眼睛盯著嶽淵,想從他臉上看到如釋重負和喜出望外。


    便就此錯過了宋氏不斷遞過來的眼神。


    宋氏掌心汗津津的,直愣愣站在原地,頂著嶽淵深沉的眼神,一時間竟不敢往前走。


    她偷偷跟淩氏說嶽染婚前失貞的事,絕對不能讓王爺知道。


    否則王爺會做出什麽事來,她想都不敢想。


    嶽淵沒理淩氏,冷哼了一聲:


    “今天就當沒這回事,來人,送客!”


    幾名高大的侍衛走了進來,往淩氏眼前一站,淩氏的心氣兒立馬不順了。


    她一甩帕子,嗓音尖利起來:


    “王爺,您這是做什麽?我可是看在跟宋王妃的交情份上,才想著來給嶽染郡主說親的!”


    宋氏不敢看嶽淵的眼睛,連忙上前拽著淩夫人的袖子往外走。


    淩氏在宋氏麵前趾高氣昂慣了,此刻她自覺受了委屈,哪裏肯就這樣離開。


    她用力甩開宋氏的手,原本就不和善的一雙眼顯得更加惡形惡狀:


    “宋王妃,你是知道的,今天我來可是帶了十足的誠意,要不是見嶽染郡主她婚前...嗚嗚!!!”


    宋氏撲上來死死捂住了淩氏的嘴,平常她在淩氏麵前跟個兔子似的,此刻一雙眼卻露出了狠厲的光:


    “淩夫人,您若是還想著願望成真,現在就先離開王府!”


    淩氏頭一回被宋氏的氣勢鎮住了。


    她轉了轉眼珠,看著嶽淵鐵青的臉色,這才反應過來。


    嶽染婚前失貞畢竟是定北王府的家醜,她今天若是不管不顧當著定北王府這麽多人麵前喊出來,定北王顏麵掃地,今後怕是會跟她家夫君不死不休。


    這樣一想,淩氏額間冒出了冷汗。


    她冷靜下來,對著嶽淵擠出了一絲笑容:


    “哎呀,看我這急脾氣,王爺,剛剛妾身多又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裏去。”


    嶽淵閉上眼,耐心已經到了盡頭,低喝道:


    “你們耳朵是不是聾了,本王說送客沒聽見嗎?”


    幾名王府侍衛嚇得一激靈,同時冷臉看向淩氏:


    “請淩夫人離開王府!”


    淩氏討了個沒趣,眼角暗暗瞪了宋氏一眼,氣衝衝地走了。


    宋氏低頭跟著往外邁步:


    “妾身先送淩夫人出去。”


    嶽淵輕聲道:


    “站住。”


    宋氏頓時僵在原地不敢再動。


    她輕輕轉身,眼眶一紅,滿臉委屈地喊了一聲:


    “王爺,您這麽生氣幹嘛,嚇到妾身了。”


    嶽淵頭都沒回,厭煩地揮了揮手:


    “你都這把歲數了,還學小女兒做派,你不覺得難受,本王可覺得惡心!”


    正廳裏還有幾個服侍在旁的丫鬟,宋氏被嶽淵這一嗆,頓時覺得自己在下人們麵前丟了麵子。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狠狠咬牙低聲對著幾個丫鬟嗬斥道:


    “沒點眼力見的東西,都給我下去!”


    正廳中隻剩下嶽淵與宋氏兩人。


    宋氏壓下心底的慌亂,捋了捋耳邊的發絲,露出溫婉的笑容走到嶽淵身前蹲下來,雙手扶著嶽淵的斷腿,輕輕揉捏:


    “王爺近來是不是沒好好吃藥,腿又疼了吧?妾身給您揉揉。”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便被嶽淵捏住了手腕,隻這麽一捏,她的手腕幾乎要斷掉一般。


    宋氏吃痛,眼中淚花閃爍:


    “王爺息怒!妾身知道,王爺是為了今日妾身瞞著您與淩夫人議親而發怒。”


    嶽淵將她推到一邊,冷笑道:


    “原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


    宋氏咬著唇站直身子,顫巍巍開口:


    “妾身也是為了大小姐著想,也是想給王爺排憂解難,並無惡意。”


    她見嶽淵不說話,膽子大了些繼續道:


    “妾身知道王爺一直憂心大小姐的婚事,說起來,咱家大小姐都已經是驃騎將軍了,本不該為婚事掛心,可她畢竟都十九歲了。”


    “更何況...這五年來,大小姐與那狼人少年十分親密,京城之中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大小姐在婚事上麵,除了下嫁別無他法啊王爺!”


    宋氏麵色激動,言辭慷慨激昂,眼中淚水恰到好處地在臉上滑落。


    這是她最惹人憐愛的模樣。


    “王爺,淩夫人娘家頗為富庶,她那個侄兒為人老實,雖說比大小姐大十歲,但年齡大些也會疼人.....”


    嶽淵聽到這裏已經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


    “你給我住口!”


    那花梨木茶幾晃了一下,裂開碎在了地上。


    宋氏頓時忘了喘氣,驚恐地看向嶽淵。


    她明明記得,嶽淵這五年“調養”下來,兩條胳膊都血肉幹枯沒什麽力氣了,今天怎麽會用力氣硬生生拍碎一張茶幾?


    嶽淵拍碎茶幾後,胳膊也隱隱作痛,這大半月來,他每天都在吃嶽染給他安排的舒筋活絡的藥丸,皆是當年他讓嶽染帶去軍營的頂級好藥。


    宋氏送給他的藥,都被他設法吐了出來。


    嶽染將他吐出來的藥收集進了瓷瓶,命人送去尋找鬼醫張不救。


    等找到了張不救,這些年宋氏對他的藥動了什麽手腳,也就一清二楚了。


    嶽淵抬起眼,臉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扭曲,胸膛急劇起伏,仿佛要將所有的怒火都隨著呼吸噴薄而出。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從深淵中傳出來的呼號,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無法抑製的憤怒:


    “宋氏,染染是我放在手心裏養大的明珠,誰給你的膽子,你竟然敢這樣磋磨她?啊?!!!”


    嶽淵又是一聲怒吼,嚇得宋氏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慌亂之中大哭起來:


    “王爺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這麽做都是為她好啊!”


    “大小姐現在的名聲妾身不敢細說,京城中的世家子弟誰敢娶她呀?”


    “淩夫人也是看在跟妾身有些交情的份上,才願意讓大小姐進淩家的門。”


    “大小姐若連淩夫人的侄兒都瞧不上,那她這輩子怕是隻能進家廟了!”


    嶽淵聽完不怒反笑,笑到最後差點流出眼淚。


    這就是母親給他選的兒媳,如此惡毒,如此陰險。


    他臉上笑意不達眼底,情緒也冷靜了下來。


    “罷了,宋氏,既然你如此容不下染染,我定北王府的家廟空了許多年,明日你便收拾收拾,到家廟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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