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一言既出,眾人立刻嘩然。


    什麽叫坦誠相見啊?


    這話好幾種理解方式啊,獸人少年會說多說啊!


    霍爾在人群中並沒有再開口,隻是抿唇抬頭盯著嶽染,蒼白俊秀的臉上滿是委屈不平。


    他長得漂亮,近來修為全失之後,也對著鏡子練習了很多個角度,知道自己什麽樣子最惹人憐惜。


    人們一時間更是覺得這被拋棄的獸人少年實在可憐,看嶽染的目光更加不善。


    嶽染放下茶杯,緩緩站起身,在窗前負手而立,目光環視了一圈。


    她那雙眼眸如夜空中的寒星,明亮又冰冷,閃爍著決斷的光芒,顧盼間洞察世間萬物。


    嶽染微揚的眉梢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茶樓前的眾人在她的注視下,皆不自覺地心生敬畏。


    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人群不知不覺便沒了聲息。


    這就是真正在戰場上十步殺一人的殺氣嗎?


    即便是霍爾,也不知不覺後退了一步。


    沒有了。


    她看他的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溫柔和耐心。


    隻剩下淩厲如刀的霸氣和一抹讓他心驚的寒意。


    嶽染心裏真的不再有他?


    曾經被他視若敝履的女子,如今他竟是伸手都無法夠著她了。


    嶽染收回視線,再度看向霍爾,終於開口:


    “霍爾,事到如今你還想冒充我的救命恩人?”


    “你跟了我五年,我就是養條狗,五年了它也會對我忠心耿耿,而你除了背叛和欺騙,今天還想汙蔑我的名聲。”


    “霍爾,你薄情寡義顛倒是非,如此人品也配做狼族少主?”


    霍爾的臉色逐漸變得通紅。


    過去五年,不管他怎麽冷臉頂撞,嶽染從來沒有罵過他一句。


    而今天,嶽染罵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劍刺進他的胸口,一陣陣鈍痛將他的心揉來揉去。


    憤怒的火焰在霍爾眼中燃燒,試圖將那雲端之上的女子燒成灰燼。


    他的聲音高亢起來:


    “我今天可以當眾起誓,當年在大雪山若不是我救了你嶽染,我霍爾天打雷劈,被族人永遠唾棄,萬劫不複!”


    身為獸人,被族群唾棄是極重的誓言,人們半信半疑的眼神再度變得憤慨起來。


    尤其嶽染氣場太過強大,老百姓天然就傾向於看起來更無助的弱者。


    “他一個獸人,他能圖什麽呀?”


    “獸人的榮辱都是主人給的,他救了嶽染又被嶽染拋棄還被廢了修為,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太可憐了!”


    嶽染盯著霍爾緩緩搖頭,嫣紅唇瓣輕啟:


    “霍爾,你背叛主人,原本就會被狼族拋棄,你這種誓言沒有任何意義。”


    “若要發誓,就得用你最在意的人發誓。”


    她眼神冷厲,電光一般瞥了眼霍爾身後的馬車。


    那輛馬車看起來十分低調,至今無人知道裏麵是何人。


    嶽染提高了音調:


    “霍爾!我要你用馮小樓發誓!”


    “當年大雪山救我的人若不是你,那麽馮小樓此生便死無葬身之地,受天打雷劈之刑,事事不能如願!”


    茶樓下的馬車中,馮小樓差點咬破了嘴唇。


    這個嶽染莫不是屬瘋狗的?


    跟霍爾有主仆契約的人又不是她馮小樓!


    嶽染肯定是想把她扯出來轉移人們的視線,讓人們忘了霍爾之前的那句坦誠相見。


    馮小樓眼神冰寒,她在京城步步驚心,小心經營著自己的名聲,不能輕易卷進這種香豔之事。


    此時此刻,她更不能露麵了。


    不出嶽染所料,一旦要求用馮小樓的生死發誓,霍爾便麵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惱羞成怒,伸手指向嶽染:


    “你我之間的事,為什麽要把無辜的第三人扯進來?”


    “嶽染,你心腸狠毒又貪戀我的容貌身體,像你這樣的女人,活該被萬夫所指被眾人唾罵!”


    “我告訴你,你就算脫光了站在我麵前,我也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動心!”


    霍爾越說越激動,嗓門越來越大,仿佛聲音越大他便越占理,甚至能把嶽染拖進爛泥溝中,這樣嶽染跟他之間才能真正平等。


    嶽染低頭笑了起來,隨後笑聲也越來越響,壓過了霍爾的嗓門,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邊。


    “我貪戀你的容貌?”


    “霍爾啊霍爾,我承認我這些年瞎了眼,認錯了救命恩人不說,也看錯了你的為人。”


    “獸人中多的是品行高潔忠誠不二的人,我卻偏偏被你所騙!”


    霍爾滿眼血絲,梗著脖子高聲道:


    “我騙了你什麽?當年大雪山就是我救了你,你不承認也沒有用,你這輩子就是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徒!”


    嶽染冷眼俯視著霍爾,寒冰般的嗓音聽著並不響亮,附近方圓百步以內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你告訴我,你救我時我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裳?戴著什麽樣的發簪?你在大雪山的哪個位置發現了我?你又是將我放在何處躲避雪崩?”


    霍爾的理智隨著嶽染的每一句問話逐漸回歸到腦中。


    他眼底泛著冰雪寒意,心底不慌。


    今天他敢對嶽染發難,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當年嶽染被救回時的衣著打扮,馮小樓都已經幫他打聽得一清二楚。


    霍爾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屑地開口:


    “我救你之時,你正裹著靛青色的大氅,頭上壓根沒戴發簪!”


    她想詐他?可惜他棋高一著!


    嶽染的唇角緩緩壓了下去。


    到了此刻她終於能徹底確認,當年救她的人,壓根就不是這個狼人。


    “霍爾,看來有人幫你打聽了我獲救時的模樣。”


    “嶽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不想報恩就直說,別在這裝腔作勢。”


    霍爾唇邊揚起一抹得意的弧線,今日他壓根沒想過要回嶽染身邊,隻要做實了嶽染是個忘恩負義之輩,小樓的計劃便完成了一大半。


    嶽染將他趕走也沒用,小樓幾乎算無遺策,嶽染根本不是小樓的對手。


    嶽染悠然開口:


    “那件靛青色的大氅,你可還記得是何材質?”


    霍爾冷哼道:


    “我救你時哪裏記得那麽多?你自己的衣裳,你自己竟然記不得?”


    嶽染微微側頭,靜靜凝望著霍爾,直到霍爾心生不安,才揚眉一笑:


    “你真的一直在騙我,現在還想騙所有人。”


    “霍爾,那件靛青色大氅,是我的救命恩人給我裹上的,那不是我自己的衣裳。”


    霍爾聞言心頭大震。


    糟了!他還是被嶽染套出了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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