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願發現了,最近幾天裏,隻要自己睡著了,不管是午睡還是晚上都肯定會有個毛茸茸的東西來磨蹭的自己癢癢的,癢到睡不著的時候,海願也沒有睜開眼睛,伸手出去約莫著是個臉的位置,海願的小手在那張俊臉上揩油。她想來的應該是鍾離域,因為下午的時候他走的匆忙,眼裏滿是不舍;大白天的都敢摸進聖都來,現在這樣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鍾離域再來了也沒有什麽奇怪。


    觸手可及的果然是嫩滑的臉頰,那張臉極為有型,應該是那種俊美的臉型無疑,鼻梁挺直、五官應該也很精致。海願下意識的喃喃出聲:“域!”


    “綰綰……”耳邊傳來的卻是阿耶魯有些悶悶的聲音,海願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就看到阿耶魯那張俊臉滿是委屈的神情,可兩邊的臉頰卻又帶著濃重的紅暈,想起剛剛自己在這張臉上狠狠揩油的動作,海願的臉也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阿……阿耶魯,怎麽又是你?!”海願臉又紅、又尷尬,真不知道究竟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下午叫著這個來的卻是另一個;現在叫著那一個,來的確又是這個!


    “又是我?綰綰討厭我嗎?”阿耶魯的眼神更委屈,小白兔一般的幾乎要紅了眼睛,如果不是義父再三告誡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隻怕因為心裏的酸澀難受,早就哭起來了。


    “不是,是因為剛剛不是才見過啊,小金魚也帶回來了,你還來?”海願一個頭有兩個大了,下意識的把衣服的領口拉緊,坐的也沒那麽隨性了,感覺自己這閨房怎麽好像個沒門沒檻的地方,任誰想來就能來呢。


    “不是為了魚啊,是因為……因為……”阿耶魯兩個因為,一張俊臉卻更紅了,一雙滿是繭子的大手拉扯著身上明黃色的袍子角,眼睛往海願的臉上瞄啊瞄的,萌的讓人心裏發顫,卻顫的海願心裏發慌,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巴掌,提高了聲音問著:“因為什麽啊,怎麽不說?”


    “因為我剛聽說,國師已經選你為妃了、我的皇妃。”阿耶魯說完那張臉美滋滋的就像是得了棒棒糖的小孩子,眼神閃啊閃的,馬上又保證道:“你是我的皇妃,將來也是我的皇後,我隻要你一個的,你喜歡我吧,喜歡我吧。”


    “呃,你夢遊吧!晚了,回去睡吧哈。”對於阿耶魯的這個“因為”,海願不但以為他是在夢遊,甚至認為自己都是在夢裏沒有醒呢,把身邊的被子一拉,往自己身上一卷,海願根本就不顧忌什麽男女之別了,也不在乎什麽君主之儀了,這個夢有點嚇人,海願想繼續睡過去,等夢醒了就一切都太平了。


    “夢遊?沒有,今天我還沒睡覺呢,沒做夢。我聽了消息就跑來了,你說你喜歡我啊,我馬上就下旨宣你進宮。”阿耶魯上前一把就將海願裹在身上的被子扯了下來,伸手拉著她的胳膊將已經躺回到床裏的海願拉了起來,滿臉激動和欣喜的說著。


    “呃,你下旨?你確定你可以下旨嗎?”海願眨巴著眼睛看著阿耶魯,雖然不是嘲諷的意思,但也證明她真的很疑惑,阿耶魯這樣的傀儡皇帝會有下旨的權利嗎?這件事不是應該同樣的“交給國師去辦”吧,又或是“國師自會處理的”嗎?


    猛然間,海願的腦海裏竄出了問題的關鍵,一下子拉住阿耶魯的手,大聲的問著:“你剛剛說你要下旨宣我入宮?”看到阿耶魯認真的點著頭,海願馬上又追問道:“你的消息是從哪裏聽來的?國師知道嗎?”如果阿耶魯認為自己可以對這件事情做主,那是不是就說明這個和國師、也就是自己的外公有關係!


    “就是國師剛剛在宴會上宣布的啊,雖然我們都沒有參加,不過聽說選妃的花籃好多個呢,而且抽中的名字中大多都是你的,所以就認定了你才是天定的皇妃人選。”阿耶魯越說越開心的樣子,拉住海願的手也握的緊緊的,就好象海願就是他的棒棒糖,甜甜蜜蜜的一臉的幸福。


    “花籃?”海願的腦海中馬上就想起了之前她看到吉娜擺弄的那些花籃,可是當時國師明明是和吉娜說“阿耶魯選妃還不是時候”的啊。雖然後麵的話海願沒有聽到,而是被班迪國師遣走了,但當時的情景確實國師應該是反對的沒錯,反而好像是吉娜在促成這件事;而且吉娜當時因為太開心都沒有注意到海願的出現,那是不是也可以間接的證明,吉娜給阿耶魯準備選妃的那些花籃裏麵其實沒有自己的(也就是藍綰綰)名字的?


    可是為什麽才一會兒的功夫,不但選妃的事情定了下來,而且還“湊巧”就選中了自己?寫著自己名字的花簽又是什麽人放進去的,而且還不止一朵?一切的過程好像都是前後矛盾的,所以結果才會如此的出人意料。


    “花籃在哪裏?我們現在去看看?”海願第一次對這件事情如此好奇,她不敢再裝作若無其事了,畢竟婚姻和感情的事情她不敢拿來賭,尤其是在事情未明、她毫無勝算的時候就更不敢冒險。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阿耶魯,為了阿耶魯那純真的眼神,海願不能傷害他,所以一切都應該水落石出,才能不讓阿耶魯受傷。


    “現在?好啊,我帶你去。來,起來。”阿耶魯真的很開心的樣子,而且沒有半分的困意和勞累,把海願從床上拉起來,又順手將一件外衣拉過來給海願披在了身上,阿耶魯直接拉著海願來到了窗邊。


    看著阿耶魯推開了窗子,海願長長的舒了口氣,看一眼窗下那粼粼的水光,海願隱約有一種感覺,好像從這個窗口出去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這個蒙上吧,這個是我的手帕。”阿耶魯從懷裏掏出兩塊手帕來,一塊是淡紫色的,是海願第一次給他的那一塊,看樣子保存的不錯,因為手帕上的折痕都是方方正正的。另一塊是明黃色的,繡著錦繡江山圖樣的,遞給了海願,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雖然不香,可是也不臭的。”


    “撲哧……”海願接過那塊手帕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阿耶魯的天真和單純是那樣的寶貴,以至於自己會有一種想要守護住他那種純真的想法。自己已經在迫不得已之下,失去了太多太多,包括自己的溫柔和善良,包括那份純真;那麽就讓這真正可以純真的人,把這種至真至純的簡單保存下來吧。


    “綰綰,你笑的時候真好看,可惜蒙住了臉,我就看不到了。”看到海願用自己的手帕蒙住了臉,阿耶魯盯著海願又看了一會兒,卻因為看不到她的笑容而有些失望。


    但一句簡單而看似無意的話,卻讓海願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猛的一撞,撞的心口生疼。阿耶魯說的沒錯,一個人的笑容再純真、甜美,遮住了就完全看不到了;而現在的自己就是這樣,即使心中有著美好的期盼和憧憬,可是卻因為無奈和軟弱而逼著自己堅強,甚至是要拋開一切的強大起來,就好象是遮住了臉,又或是戴上了一副假假的麵具。


    海願也想到了之前大祭司說過的話,也明白了大祭司那些話的意思:隻有你站在頂端,俯瞰著這一切,你才有權利去選擇善還是惡;否則,你將連你身邊的危險都看不到,就連活著都是一個挑戰了。


    “阿耶魯,別總是看著我的笑容,當心有一天我會打你哦。”海願把蒙在臉上的手帕又拉下來,對著阿耶魯很正色的說著;一臉的冰寒和周身強大的氣勢讓阿耶魯明顯的楞了一下,沒有馬上明白海願的意思,隻是喃喃的重複著她說的話:“打我?為什麽要打我?”


    “因為沒有人會一直對你好,我也一樣。我們非親非故,或許有一天也會站在對立的兩麵,你我如果刀劍相向,我不會手下留情,因為我的軟弱和善良,會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受傷。”海願最擔心的是這個,但也明白不得不做出取舍;如果真的有一天,一邊是愛人、一邊是朋友,那如何選擇?


    又有自古忠義難兩全之說,海願知道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麽大是大非、大徹大悟的聖人,在這樣的古代,在刀劍、拳頭都可以講出理的世界裏,沒有誰會永遠的維護著誰的。


    “你不會。就算你會,我也會讓著你的。”阿耶魯笑的很真誠,那笑容在夜晚都好像亮過了會發光的月亮,可以將人心都照亮一樣,讓海願看了心裏發澀,曾幾何時,自己的笑容也明媚的可以照亮別人,可是現在卻要把一切的陽光都收藏起來,讓另一個自己掙紮著站起來,強大到令人心寒。


    “我會對你好的,會寵著你、護著你,不會讓人欺負你,也不會讓你哭了。”對著海願一再的認真保證著,阿耶魯就差要指天發誓了。


    “唉……”歎了口氣,海願知道自己的心對著這樣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硬不下來了。抬頭看看天色,拉開了話題:“快走吧,我們去看看花籃究竟怎麽回事。”


    “哦,我們飛著去吧,很快的。”阿耶魯對海願的話言聽計從,伸手將海願纖細的腰肢攬住,一縱身從窗口躍了出去。


    “啊……”海願本來有了心裏準備的,隻是當自己的身體處於失重的狀態、雙腳也是完全懸空的,隻有腰肢被阿耶魯那隻有力的手臂托著,剛剛的心理準備化成了一聲驚呼從海願嘴裏冒了出來。好在海願及時的咬住了嘴唇,才讓那叫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不是那麽的突兀。


    但同時,海願也發現了一個事實,不是自己叫的不夠大聲,而是這整個國師府都好像沒有侍衛!而且就連那個老女人都沒有出現?按照常理,自己和阿耶魯這樣的折騰,難道就沒有人來過問一下嗎?


    阿耶魯的輕功極高,即使懷裏托著一個人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奔走的速度。而且一路從國師府出來,從一個房簷跳去另一個房簷,高高低低的飛來跳去,不多一會兒就從聖都的西邊穿越到了東邊,直接從皇宮的一隅飛身上牆跑了進去。


    阿耶魯帶著海願在皇宮裏穿行了好一陣子,皇宮大內的侍衛也沒有比國師府的高明多少,又或是早就對這個晝伏夜出、神出鬼沒的皇上見怪不怪了,所以都沒有人出來盤查或是詢問過,偶爾有一隊人巡邏而過,也隻是走了一個過場而已。


    “前麵花房就是了,我聽說花籃都被抬到這裏了。”指著前麵的一處宮殿,阿耶魯說那裏是花房。海願被他直接擁到那宮殿前麵,才看清這宮殿就好象是沒有窗戶的,又好像連牆也沒有圍的嚴實,大致上就是幾根粗大的柱子支撐著一個“十”字的房梁,上麵隻是一個巨大的琉璃瓦棚頂而已。


    而走上台階就聞到了一股清香撲麵而來,海願跟著阿耶魯走進去,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幾株白色的茶花開的正豔,那香味就是從這白茶中飄散出來的。而看到這白茶,海願一下子想起了靜心築;想起了哥哥鍾離桪花園裏的那株從未開花的白茶;想起自己還是小海的時候,和鍾離桪打的那個賭;自然而然的,海願也想到了念兒,那是她的寶貝心肝兒。


    “阿耶魯,這白茶不易養嗎?為什麽我見過一株總不開花的?”海願來到其中的一株白茶前麵,看著那開的正豔的白色花瓣,月光下,那花瓣也好像會發光一樣,帶著皎潔美麗的熒光,把那盈盈嫋嫋的香氣都真實了起來,好像也是摸得著、看得見的一樣。


    “隻有一株?這是鍾情花,要雌雄一起種養,才會開花的。隻是雄花喜陽、雌花又喜陰,離的不能太遠又要兩兩相對,所以花兒擺放的位置不對了,就不易養活;而且其中的一株死了,另一株即使不死也不會再開花了。”阿耶魯一邊解釋著,一邊拉著海願向裏麵走去,這整個花房裏都是珍奇的花草,有的開的濃豔,有的開的淡雅,還有的香氣襲人。


    花房的裏麵的一小塊空地上,果然擺著幾個大大的花籃,卻是和海願之前看到吉娜擺弄的那幾個花籃不同,除了更大之外,花籃的形狀、顏色也是一樣的;但海願記得,之前吉娜明明說過“花籃的顏色不同,選出的妃子品級也不同的”。那這花籃就不是吉娜給阿耶魯準備的,也就不奇怪這裏麵為什麽會有自己的名字了。


    海願隨意的從裏麵抽出一朵花來,上麵的名簽上是一個少女的名字,再抽出一支來,竟然赫然就寫著——藍綰綰三個字!有了自己的名字並不奇怪,隻是海願現在奇怪的是為什麽帶著藍綰綰名字的花會被一再的選中、最後多票勝出?是不是因為這些花兒中,帶著自己名字的花枝特別多呢?


    作弊!這是海願最先想到的,用的應該也是所有要作弊的人慣用的伎倆,把帶有自己的名字的花放進去的特別多,帶著其餘的人名的花兒少之又少,隻是做個幌子而已,那選中自己的幾率自然就大了;而相信當時沒有人會想要把這一籃子的花都檢查一遍的。


    “阿耶魯,我們來做個遊戲,看看這花籃中都有誰的名字好不好?我再考考你,看看這些個花籃中帶著我名字的花到底有多少枝?”海願琢磨著,想要知道答案並不難,隻要花時間數一下花兒就好了,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拿著確實的證據來反對這件事情的。


    “好啊,好啊。”阿耶魯自然也高興,玩兒什麽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綰綰可以陪著自己玩兒。


    海願把其中的一個花籃裏的花兒倒了出來,蹲在旁邊拉著阿耶魯一起看花上的名簽。名簽上麵寫的是漢字,沒有用海國的文字寫名字應該就是方便讓那些其他國的使者可以看得懂吧,這樣也少了一個被人說作弊的口實。


    “玖璃?這個好像是吏部司事的小女兒。”阿耶魯從花籃中拾起一支花看看上麵的名字念了出來,還正好有聽過這個名字。


    “阿緹麗,這個是……刑部還是戶部的,那個誰家的吧。”阿耶魯又拿起兩支花簽,左手的看看念出了名字,卻忘了是哪家的千金;右手的花簽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直接念道:“武盈盈?不認識。”


    “不用都認識,按照名字分類就好了,快點,分好了我們還要數數呢。”海願比阿耶魯動作快,把身邊的幾支花都按照名字分派好了,隨即又將一籃子花兒倒了出來。


    阿耶魯也學著海願的樣子,動作也快了起來,把手邊的花兒都分配好了,又看看海願那邊,把名字重複的花再放在一起,而且做的很是認真。


    幾個花籃的花一共有二十幾個人名,都被分成了小堆,一束束整齊的擺在地上。看著麵前都是差不多大小的花束,海願皺了皺眉頭,單是從直觀來看,真是看不出帶著自己名字的花會比其他名字的多出很多來。


    “快點,我們分別數一下吧,看看帶著誰的名字的花最多哦。”海願快速的拉過一把花束來,一支支的數著。阿耶魯也是言聽計從,把花束一個個的數了起來,數好一束就報一個數:“阿緹麗一十二朵。”“武盈盈一十二朵。”


    “……”海願也低頭數著,雖然沒有和阿耶魯一樣大聲的報數,可越數眉頭就皺的越緊。因為她數過的人名花簽也都是“一十二”朵!包括她自己的名字的花簽,她認真的數了兩遍也是十二朵沒錯。


    當最後一個人名的花兒數完了,除了隻有一個人名的花兒是十一朵之外,其餘的寫著二十幾個人名花簽分別數過來,每人都是十二朵;而少了一朵花兒的那個名字,海願想應該也隻是一個意外,當初放進去的時候絕對也應該是十二朵的。


    至於為什麽每一個名字都是十二朵這個數字,海願想應該是海國的一個習慣,或是特別吉祥意義的一個數字,應該不代表特殊的意思;但讓海願吃驚和不解的是這數字本身,連同自己的名字在內都是相同的數量,自己原先想的作弊似乎並不成立!


    難道真的是天意?海願感覺一陣的惡寒,她真的不想相信這是什麽天意。可如果不是,為什麽數量上不占優勢的自己卻總是會被抽出來呢?不對,一定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大祭司絕對不是自己想的那麽簡單,而那樣簡單的單靠數量來作弊的方法應該也是他不屑去做的,那樣太明顯了,而且現在仔細的想想,如果真的是那樣的作弊方法,隻怕這些花籃就不會還被安心的放在這裏,而是應該早就被“毀屍滅跡”了。


    究竟是什麽方法呢?海願再次仔細的看著那些被分派開來的花束,其中各式的花兒都有,而且並不是同一種顏色的,但也不是每人隻分配一種花、一個顏色,看似隨機掛上名簽的花枝,到底有什麽秘密呢?


    顏色隨機、種類隨機,可是放到一起就隻有自己的名字會被大部分人選出來!最後,海願把視線落在寫有自己名字的那束花兒上,隨意的抽出兩支來仔細的看了又看之後……


    “阿耶魯,我們再來做個遊戲。”海願的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笑容,心中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答案,現在隻需要來證實一下就可以了。


    海願從那些分類的花束中又把每個名字的花抽出三支來,重新湊成了一大束,並且把那些花在地上戳一下,讓花莖的下部分對齊,然後插進花籃裏,確保不會看到上麵的名簽之後對阿耶魯說:“你從中抽出幾支花來,隨便的選,然後把你抽到的名字念出來吧。”


    “哦,好。”阿耶魯點點頭,看了看那些花兒,隨意的動手抽出一支花來,看看上麵的名字念出了三個字——藍綰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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