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我錯了,您繼續,您繼續……”


    王閩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舉手討饒。


    “不說了。”老頭哼哼兩聲,拿起腰間的煙袋,習慣性地想要捏嘬煙葉子,又把手停下來了。


    王閩好話說了半天,才讓王老頭眉眼放開了一點,說道:“立祠馭鬼的方法確實是有。很久以前,這南方有三個結拜兄弟,一個人偶匠,一個木匠,一個是畫棺匠,個個手藝精絕。三兄弟齊心,更是手段通天。他們遊走天下,為那些被厲鬼殘害的人立祠築廟。”


    “那木匠,有一口鬼氣,刻出的飛禽走獸、魑魅魍魎,吹一口氣,落地就活;那人偶匠,有一雙鬼眼,一眼就能看盡一個人的命數,所做的人偶能替人生死,消災祈福;那畫棺匠,有一雙鬼手,能繪盡人間絕色,畫人畫獸,畫鬼畫魂,死人也能畫成活人。”


    “這樣的人物,現在還在嗎?”


    看著老頭那“憶往昔歲月稠”的模樣,王閩小心問道。


    “早就已經不在了。唉,這本來應該是他們的時代,可是偏偏遇上那一位千古難見的大敵,三人敗落之後,一人辭世,一人隱居,一人東渡,就再也沒能相聚。”


    看著老頭那都快溢出眼眸的悲傷,王閩總覺得他是在說“我有一個朋友…”。


    王閩想起記憶裏的畫麵,不確定地說道:“您說的那個大敵,是不是姓張?”


    “嗯?你認識?”老頭目光微眯,盯著王閩。


    “哈……哈……我瞎猜的。”王閩打個哈哈,就此揭過。


    “就算是也沒什麽,過去的都過去了,我還能打你一頓不成。”王老頭轉過頭去,嘴裏小聲念叨。


    我分明感覺到一股殺氣,如果我認識的話,你分明就是想揍我的吧!


    王閩在心裏呸了一口。


    “誒,老先生,你這麽討厭那個叫張洞的,就沒去找他麻煩嗎?”王閩用手肘輕輕推了推老頭。


    “願賭服輸,當年輸了就是輸了,這沒什麽不好認的。”


    雖然王老頭嘴上說著大肚的話,但是臉上表情卻是十分不忿,嘴歪眼斜,擰眉挺鼻,分明就是不服氣。


    “不過,以前輸了,不代表他現在贏了!”


    說到這裏,老頭明顯有些得意起來,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


    “您和他,那個人又對上手了?”


    “沒有!但是我聽說前兩年,那個姓張的已經死了!再看看老頭子我,這身子骨,再活二十年不是問題。咱是個大氣的人,不計較,以後每年清明我都去他墳上掃墓,要不然那墳頭上長的草都快比我高了。”


    老頭子越說越得意,越說越精神,眉毛都快飛到天上去了。拿起空的煙槍在嘴裏嘬了兩口,咂巴著嘴對王閩說道:


    “小李啊,這個世上,隻有活得久才是王道,任你再強再厲害再無敵天下又怎麽樣?活得比別人短,那都是白搭。”


    “那可不一定……”王閩小聲地反駁。


    老頭也沒去反駁,就隻是長歎一聲:


    “唉——呀——就是活得太長了,有時候就容易忘了自己原來想幹什麽,感覺活著有些沒勁,就總得找點事情做,要不然都不知道要活著做什麽。”


    他習慣性用那煙槍在台階上敲了敲:“像你沈大姐,以前做樹的時候,幾十年、幾百年也就過去了。現在做人了,反倒是魔怔了,整天守著這個破公司,拉著人不走。”


    他轉頭看向王閩:


    “如果以後出車,你跟沈大姐同車的話,遇上什麽麻煩事兒也可以求她幫忙。她臉皮子薄,多說幾句好話哄哄,她也不好意思放著你不管。那個姓張的死了,也沒什麽事是你沈大姐擺不平的。知道了嗎?”


    有人陪著一起過夜閑談,後半夜倒不顯得寂寞,竟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天色很快就蒙蒙亮。


    王閩一拍腦袋,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連忙掏出手機,聯絡上了大福市分部,讓他們去向總部打個申請,希望能劃一塊安全的地界來安置幸存者。


    西南市小隊的人也已經醒來,哪怕沒有鬧鍾,他們的生物鍾也讓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準時起床準備。


    過去一個月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可以睡一個好覺,王閩明顯感覺他們的精氣神高漲了不少,行動起來也更加有活力。


    “昨天晚上好像有車過來,沒什麽情況吧?”


    045率先整理好內務,看著突然出現的老頭,下意識警惕起來。


    作為特殊部隊的成員,哪怕在睡眠時也依舊保持著警惕,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下意識將他們驚醒。但是出於對王閩的信任,他們昨夜並沒有起來查看。


    “額,這位是?”


    “這位老先生姓王,叫王天喜,是我特地聘請的外援專家,是來幫助我們的。”


    嗯,開了八十年公交車的專家,確實是專家。


    王閩在心中肯定。


    045頓時肅然起敬,伸出手道:“您好,王專家。”


    王老頭也笑眯眯地伸出幹枯有力的大手,又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哎喲,你好你好,嘖,多棒的小夥子。”


    隨後,他扭頭對王閩小聲說道:“這當專家,可以加錢嗎?”


    “這得看您的表現了,我們這裏都是按勞分配。”王閩回答道。


    “哦!我明白,多勞多得,多勞多得,哈哈哈!”


    王老頭挺直了腰板,拿出了點氣派,中氣十足地對045說道:


    “合作愉快!”


    等跟大夥都打了個照麵,老頭把王閩拉到一邊,急促地說道:


    “小李,你昨天沒說加錢的事,這多勞多得的錢怎麽算?”


    王閩想了想自己那具屍體上的一百多塊錢,咬咬牙,剛想報個價錢。


    突然腦袋一轉,王閩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問道:


    “老先生,除了天地銀行的錢,這個錢你收不收啊?”


    “收,收啊,你出多少?”王老頭眼睛放光。


    “我出這個數。”王閩比了個手勢。


    “捌萬?”


    王閩搖搖頭。


    “不會是八千吧,是不是少了。”


    “肯定不是。”


    “不會是八十萬吧!”老頭有些臉紅。


    “不,不,解決一隻鬼,一百八十萬。”


    “喲,成交!”王老頭一拍大腿,隨後迅速又冷靜下來,按捺住激動,問道:“稅前還是稅後?”


    王閩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想過。


    負責人要交稅嗎?關押一隻鬼兩百萬,應該不用吧?總部不至於這麽摳吧?


    王閩一咬牙:“稅後,一百八十萬!”


    老頭笑得眼睛都彎了,走出小房間,見誰都是樂嗬嗬的。


    看得西南市小隊的成員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大爺咧個大嘴到底在樂個啥。


    隻能感歎,不愧是王刑警請來的神秘外援,這麽糟糕的情況都能樂得出來,換作普通人哭都來不及。


    而在另一邊,西南市對於王閩之前的請求進行了回複。


    還是劉建鋒接的電話。


    這邊剛“喂”了一聲,就聽到電話那頭急不可耐的聲音:


    “喂,老劉!你們總部給我發的工資是稅前還是稅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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