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鬼者的身體很奇怪。


    按照現代醫學的目光來看,大部分馭鬼已經腦死亡,者完全就是一具能動的屍體,身體內循環和內分泌幾乎停止。但這具“屍體”卻又保持著活人的生活狀態,身體被破壞也會感覺到痛苦。


    大部分情況下,馭鬼者那已經“死亡”的腦袋被破壞,不會導致死亡,但至少會讓馭鬼者的意識陷入宕機狀態,並且一定程度上,會加快厲鬼的複蘇。


    按照王閩從劉建鋒那裏得到的說法:


    【馭鬼者的存在完全推翻了現代醫學,你們的身體在以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態在運行,毫無規律可言。現在國際上主流的觀點是,厲鬼是唯心的存在。大部分馭鬼者都有極為強烈的求生欲望,這或許也是駕馭厲鬼的關鍵。在被厲鬼同化後,這種強烈的生物本能會讓馭鬼者認為自己還活著,應該活著。】


    【於是你們的身體就以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活了下來,並且按照生前的主觀想法產生變化。比如認為受傷會流血,受傷會痛苦,眼睛能看到東西,皮膚會有觸感……開什麽玩笑,已經死掉的腐爛的身體怎麽會有這種反應。】


    【一切都是馭鬼者的臆想罷了。】


    看著周正受損的腦袋長出肉塊,不斷蠕動著,而巨大的身體完全沒有反應,王閩不由得想起劉建鋒在課上,給自己講述的理論知識。


    確實,如果按照活人的標準,王閩自身就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人隻剩一個腦袋該怎麽活?


    【人無心可活?人無身可活?人無頭可活?】


    王閩猛地呼吸急促,頭顱隱隱顫抖起來,腦海中猛地出現劉建鋒的一聲巨吼:


    “不要多想!”


    “是的,王閩,不要多想。”


    王閩驅散了腦海中怪異的想法,“唉,腦袋被破壞,周正看來短時間是動不了了。先去找貓哥把事情問清楚,這家夥跑得太幹脆了!希望沒走太遠。”


    王閩有些惱怒的同事,也有些欣賞那個“貓哥”的果斷。


    果然,能當上一個組織、實力的頭領,多少是有些本事和優點在身,不能小看了。


    好在周正雖然失去意識,但是體內的厲鬼沒有失控。


    隻是肚子裏的那個青黑色皮膚的半大孩子有些躁動,時不時就在肚皮底下鬧騰,對著周正滑溜溜的肚皮又抓又撓。


    王閩被它惹得煩了,看不下去,就隨手拆了幾根鋼筋,隔著肚皮給那小東西來了幾下。


    傷害不大,但是挺解氣的。


    把鋼筋切碎了,扔血池裏加點料。王閩帶上周正,快速朝著老貓之前逃跑的方向追去。


    這老貓逃跑起來算是慌不擇路,根本不避開周圍的牆壁,憑借他那巨大的體型,在這裏撞出一個個大洞。


    這家大百貨三樓的一頭還有一家迪廳,已經被改造成私人場所,裏麵堆放著許多鈔票和金銀首飾。可以看到老貓一直逃到這裏,似乎是從這裏取走了什麽東西,然後再次向外逃跑。


    王閩衝出大百貨,遠遠地就看到一個比猛虎還要壯碩的身形在飛奔騰躍,身上金光燦燦,像是披了一層金甲。


    而在一樓大廳,大批異變體也在往外逃跑,王閩還看到一些身體扭曲的家夥,應該是角鬥場裏的漏網之魚。


    有意識的異變體更容易成為烏合之眾。


    當形勢潰散,所有人都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這個地方,下一個被殺的不能是自己!


    “哼。”


    王閩自然不想放過這些渣滓,就算裏麵可能有沒做過壞事的家夥,但既然加入了同一個組織,接受了組織庇護的好處,那就要一起承受犯錯後的代價!


    從三樓躍下,王閩的鬼域下壓,大百貨的大門頓時坍塌下來,壓住了一些慌不擇路的家夥,隻留下一個隻夠兩三人並行的小缺口。


    隨後王閩大手一揮,失去意識的周正從鬼域裏飛出,如同墜落的泰山石,壓倒一大片逃竄的異變體。


    觸碰必死的規律爆發,被壓到和撞到的異變體全都撲倒在地,大部分再也沒有起來。


    “可惜,時間緊迫,要不然一定要把後門也堵上。”


    等再次動身去追老貓的時候,一根散發著腐爛氣息的黑色棍子已經被王閩橫在大百貨門口,顯得毫不起眼。


    幾個異變體擁擠著走出大門,被腳下的棍子絆了一跤,瞬間就麵色灰敗,氣息微弱。


    門口最前麵的家夥失了力氣,立刻就被後麵爭先恐後的異變體往後拽,有的被擠回人群之後,有的被推搡著踩在腳下。


    但是那根詭異的棍子卻卡在門口紋絲不動,虛幻的手臂和人頭從棍子裏飄出,心有不甘地抓住這些人的腳踝和小腿。


    沒有了紅霧鬼域的壓製,從後麵爬上來的異變體隻覺得腿下一寒,就立刻跌倒在地上。


    憑借強大的生命力,還是有些異變體逃出生天。


    直到第一個死者出現。


    它扭曲的屍體僵硬得像是一塊木頭,橫躺在門口。當後麵被鬼門檻絆倒的異變體剛剛爬起身,路過它身邊時,又被屍體一把扯住小腿,跌倒在地上。


    於是產生了第二個死者。


    第三個死者。


    第四個死者……


    死亡在逐漸擴散,周圍的空間似乎都扭曲了起來。


    大百貨的門口出現了一具具橫躺的屍體,它們一個個頭腳相連,一重重堵住各個出入口。許多異變體剛剛站起來,就又被地上的屍體拽倒在地,原本強壯的身體顯得如此弱不禁風。


    而門口的那一根鬼門檻,死去的屍體化為虛影一重重堆疊在木頭上,濃稠的鮮血從木頭裏滲出,逐漸布滿整根木棍,將表麵的黑色黴斑覆蓋,一張張米粒大小的恐怖扭曲的虛幻人臉在木棍上浮現。


    屍體布滿了大百貨門口的廣場,堵上了那些垃圾圍牆之間的通道。


    剩下的異變體發現,他們的身子似乎變得無比虛弱,尤其是腿腳,虛軟無力,像是在飄一樣,被東西輕輕一絆就摔倒在地。


    這些屍體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腳下,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出入口,阻攔自己的去路。


    同時,靈異開始影響大百貨內部。垃圾桶詭異倒下,堵住了電梯口;玩具人偶連成一排,形成道道阻礙;頭上的彩帶垂落到地麵,變成了絆腳索……


    對於那些躲在大百貨裏,沒有逃出來的人來說,噩夢才剛剛開始。


    一樓的某家衣服店裏。


    所有有用的東西都被搬空,隻剩幾個塑料模特和成排的鐵衣架。


    “外麵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一隻躲在櫥櫃裏的狗頭人說道。


    身邊的同伴往外麵看了一眼:“對麵廣告牌掉了。”


    兩個家夥敏捷地從櫥櫃裏跳出來,與此同時,已經空蕩蕩的衣架子莫名倒下,恰好卡在它們腳邊,差點讓他們跌了一跤。


    它們兩個莫名驚悚,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就要趕緊離開這裏。


    “丁林當啷……”


    頭頂的天花板塌下來,十幾根鋼管從上麵紛紛落下,沒有對他們造成傷害。隻是相互交錯,阻攔他們的去路。


    “快跑!這裏不對勁!”


    野獸的本能讓它們寒毛直豎,籠罩下來的死亡陰影讓它們的心髒都漏了一拍。


    在滿地狼藉中,兩個狗頭人打算強行突破,卻被錯亂複雜的鋼管絆得一個趔趄,就倒在鐵管上失去意識。


    沒過半分鍾,虛弱的它們又接著醒來,看到幾個塑料模特橫倒在店門口……


    這間衣服店裏,多出兩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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