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那就做個徹底。


    在附身結束後,趙義本來是放鬆了不少,但他很快全身肌肉下意識地緊繃起來,就像身邊有十分危險的東西在蘇醒,本能地想要逃離危險源。


    他小心地看向旁邊的鬼商人,這人表麵上和剛才並沒有什麽不同,兩手插在破爛的風衣兜裏,木然的眼神和縫合的臉龐半明半暗,全身散發出一股極為腥臭的氣味。


    但是,他比剛才更危險了。


    如果說初次見麵,他看王閩還像是在隔著屏幕觀看慵懶的大貓,那麽現在,就是一隻怪物緊貼在身側吐息。


    不愧是和袁先生不相上下的人物。


    趙義更加恭敬了:“李先生,請您稍等片刻,新的直升機馬上就到了。”


    “跟著王閩一起來的兩個人呢?”王閩問道。


    “已經被我們暫時控製住了,現在應該還在酒店昏睡。您是要……”


    “放了吧,現在還不是跟劉建鋒起衝突的時候。”王閩隨口說道,也不管趙義是什麽回應,就回到廢墟處,找了個高些的土墩坐下。


    事情告一段落,王閩這才喘息的機會,查看一下身體的情況。


    他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陳瑩在最後的反抗中,體內和體外骨把他的皮膚紮了個通透,用來滋養鬼墨的水布也破損嚴重,如果不是依靠體內濃稠的鬼墨水吸附住,那他的身體早就漏光了。不對……


    “要是能漏光了,我又是靠什麽堵住這些缺口?”王閩用手輕輕撫摸被黑水覆蓋的傷口,像是茯苓糕一樣,軟軟的。用手一捏,還可以拉絲兒。


    “以前鬼墨好像沒有這麽濃稠。還是說,水布被破壞,導致供水不足?”王閩有點不理解,他的確記得,最開始的鬼墨水隻是會讓水質變黑,並不會改變水本身的性質。“早知道就讓老李做個全身檢了,也比現在自己瞎猜來得強。”


    王閩深刻認識到,背後有個專業團隊替他打理和出謀劃策會有多輕鬆。


    “可惜,保鮮膜都放小何的車上了,暫時隻能這樣了,總不能讓趙義過來幫我縫兩針吧。對了,還有剛才的鬼錢!”


    王閩突然想起在自己裝逼時,被自己隨手塞進體內的鬼錢,那可是六塊錢,也算是不小的數目了。


    隨後,在旁邊照鏡子的趙義就看到王閩將一隻手插進自己的胸膛,在裏麵不斷攪和,甚至手臂都透到自己後背去了。等他把手抽出來,已經沾滿了黑色的黏液,看得他頭皮發麻,不敢再往王閩這邊瞧。


    “沒有!怎麽會沒有呢?我明明記得塞在這裏麵了!”


    不信邪的王閩連忙閉眼凝神,仔細感受體內的液體流轉,卻隻碰到那幾顆被暫時關押的偷窺鬼眼。


    那六塊鬼錢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奶奶的,我的錢!我的錢去哪了!”


    王閩表麵上依然淡定,維持著自己大佬的人設,卻是在心中狂怒。要不是旁邊還有人看著,他都要起來跳腳了。


    他默默把自己能想到的髒話都想了個遍,更是問候了墨水鬼十八代祖宗,氣得他手都有些發抖了。


    等過了好一會兒,王閩算是冷靜了下來,操控著手上的黑水流回體內,流不回去的就用嘴舔幹淨。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麽味覺,隻要克服心理上的惡心,就完全沒有問題。


    “墨水鬼居然會吃鬼錢……我當初能駕馭墨水鬼,就是因為那張七塊的鬼錢救了我一命,這兩者或許有什麽聯係。”王閩陷入沉思,“我身上還有二十塊的鬼錢,要不要再試試?”


    身關他的立命之本,這個問題不弄出點頭緒來,之後的日子定是要寢食難安。


    左思右想,王閩最後一咬牙,顫顫巍巍地從褲襠裏掏出一小卷粗糙的紙幣,從裏麵抽出一張最小麵額的三塊錢。


    王閩控製著部分粘稠的黑水流到體外,將手上一半的鬼錢吞沒。


    這次,沒有其他因素的幹擾,王閩甚至可以在體外清楚地感受到被覆蓋的半張鬼錢的存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過兩分鍾,王閩連忙將鬼錢抽出來。


    隻見那半張被墨水鬼覆蓋的鬼錢,非但沒有變黑,反而變成一片空白,就像紙張燒盡後的灰白。用手指頭輕輕一搓,就跟老舊的破紙一樣,變成一堆碎屑粉末。


    與之相對的,另外半張鬼錢墨跡完好,但也出現了異變。上麵印刷的圖案和字跡像是被東西撕扯扭曲了一般,旋轉向著另外半張空白處偏移。


    王閩操控著那部分黑水一點點流回體內,隨後在全身上下四處流轉,和其他黑水融為一體。


    他細細感受,卻什麽奇怪的感覺也沒有,仿佛那三元鬼錢沒有掀起一點浪花。


    “大哥,你給點反應好不好!這可是一塊五……您可是一口氣吞了我七塊五,哪怕讓我多崩個屁出來也算能聽個響啊!”


    但鬼畢竟是鬼,不可能對他的抱怨做出解釋。


    沒有得到回應的王閩又在心中無能狂怒一番,恨恨地將那半張三元鬼錢撕碎咽了下去。


    “吃吧吃吧!撐死你丫的!”


    ……


    這是大福市某大廈,淩黛推開一間包廂房門,裏麵裝潢豔麗,燈光昏暗,她赤裸裸的僅僅裹著一條長袍,赤腳行走。


    “主人。”


    “歡迎主人回來。”


    包廂的兩側恭敬伏跪著兩排男女,足足有十幾個。若是看得仔細,可以發現,那女子也隻不過是麵色白淨的男子打扮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門關上,淩黛發出歇斯底裏的吼叫和狂笑,兩手抓著頭發不住地搖晃、抖動,指甲在柔軟的牆壁上抓出一道道痕跡,狀若瘋魔。


    但這些聲音都被隔音的牆壁吞沒,沒有絲毫傳到房間外麵,隻有伏跪的十幾個白淨的男子在地上不住地發抖,完全不敢抬頭。


    淩黛一手掰斷昂貴的葡萄酒瓶口,直接對著嘴一頓猛灌,哪怕她的喉嚨和鼻腔裏發出溺水般的喘氣聲,也沒有停下,混著幾塊玻璃渣一起咽下。


    “你,你,你,還有你們兩個……”


    一連灌了兩瓶酒,淩黛的眼底像是有一團瘋狂燃燒的烈火,走到伏跪的兩排人中間,用腳踢著,隨意點了一個又一個人。


    “其他的都可以滾了。”


    淩黛的聲音像是敕旨,幾個人連滾帶爬地跑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始終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剩下的幾人依然保持著恭敬,他們的眼中帶著一絲緊張和釋然。


    他們都是大廈內的員工,這裏表麵上是一家台球俱樂部,實際上是提供一些特殊服務。這裏的客人出手豪爽,再加上背後“手眼通天”的老板,這裏的服務已然成為暗地裏公開的秘密了。


    這裏的客人要求一般十分古怪,甚至非人類,有些員工在進入一些包廂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也在公司的員工名單中抹去,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每一場服務都是一場賭博,如此快捷的賺錢方式,自然也要冒這點“小小”的風險。


    淩黛算是比較受“歡迎”的客人,她定期都會過來,行為舉止已經被摸透了。雖然聽說她每次來都會點不同的人服務,會像瘋子一樣歇斯底裏地用各種手段發泄欲望,但隻要乖乖地順從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直到真正見到這個女人,他們才知道什麽叫做恐怖。縱然他們見過其他要求奇怪的或醜陋的客人,但沒有那位像這個女人一般,根本不似活人,仿佛和他們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很快,包廂內驚呼聲、慘叫聲、呻吟聲、吼叫聲此起彼伏,全都隔絕在門內。


    許久。


    淩黛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赤身躺在沙發上,暢快地呼出了一口氣。


    實驗室實在是太可怕了,各種實驗方案和器材的折磨讓她每次精神都接近崩潰。如果不找個地方發泄出來,長此以往,就算不瘋掉恐怕也會變成癡呆。


    不過……


    有比較,才會覺得更痛快。


    相對於實驗室最深處的那個男人,在那如同噩夢般的地方接受著“最終成品”的實驗,自己這點旁支上的折磨也不算什麽。


    “可是……還是不痛快啊!”淩黛的指甲從自己幹燥的皮膚上刮過,撕下一層滿是鱗紋的幹燥死皮,在手裏挫成團,放進嘴裏一點點嚼著。


    “真想……真想把他們都殺了,都殺了,啊……真是好難受……”淩黛一邊低聲說著,雙手抱住自己的頭,縮成一團。


    隨後顫抖著把手伸進包廂的抽屜裏,取出一根極為粗大的針筒,直接紮進肚子裏,把裏麵的液體緩緩推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淩黛又變得精神奕奕,她的眼睛掃過倚躺在各個家具上赤裸的眾人,舔了一下嘴唇,咯咯笑道:“咱們再來一輪吧!”


    一腳踢開那個下半身鮮紅的男人,淩黛不顧桌子上那人的呻吟,拿起潤滑劑肆意噴灑,然後將他直接拉到地上,抱住上身直接胯了上去,粗糙的皮膚將那人的皮膚蹭得通紅:“來吧,小寶貝。”


    不等淩黛還有下一步動作,她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翻身滾在地上,身體不斷地扭動剮蹭,嚇得筋疲力盡的幾個人都抱著衣服,驚恐地爬了起來。


    “啊——啊!!!”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門也已經被反鎖,沒有淩黛的指紋根本就出不去,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好在,其中一名員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撲倒桌子底下,狠狠地捶下玻璃罩,摁下了那顆緊急按鈕。


    隻是,他們都看不到的是,在淩黛的身背後,幹燥的皮膚在逐漸脫落,血肉皮膚開始溶解,變得一片漆黑,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通過那些腐蝕的痕跡,隱隱可以看出,這是兩個扭曲的大字:


    “淩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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