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沒關係了,你也犯不著跟我說這些。魏副官還有事麽?沒事的話,掛了吧。”


    話落,不等魏尋回應,電話掛斷。


    心裏的氣一時半會兒散不去,可她知道,自己氣得不是陸宴北救了那個賀小姐。


    而是他如此地不惜命!


    雄心抱負固然重要,可如果連命都沒了,還怎麽去施展抱負?


    她甚至懷疑,這家夥“故意”中彈不止是為了拉攏賀家,也為了順便利用這苦肉計,在她麵前收割一波同情。


    否則,魏副官這個電話如何解釋?


    她寬宏大量不代表沒脾氣。


    這一次,她偏不想讓那人如願!


    ***


    翌日一早,家裏電話又響。


    張媽依然道,是督軍府打來的。


    蘇黎來了脾氣,直接不接。


    可誰知,過了小半個鍾,蘇公館門口停下一輛小汽車,兩名副官下來。


    家丁看到他們進門,立刻慌慌張張地去請蘇黎。


    “大小姐,來了兩名軍官,說是找你的。”


    蘇黎還在藥房研究著老爺子留下的醫書手抄。


    這些記錄裏雖然沒找到給陸宴北解毒蠱的方法,但卻有不少疑難雜症的講解描述和應對之策。


    她越看越覺得都是寶貝。


    慶幸她在老爺子離世之前去了寺廟一趟,把這些珍貴的書籍手抄都扛了回來。


    聽到家丁的通報,蘇黎放下手裏的醫書,微微疑惑地抬頭:“兩名軍官?”


    “是的。”


    她心裏微微一蟄,以為是魏尋那兩人登門來找了。


    “其中有沒有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


    家丁想了下,搖頭:“沒有。”


    “一個文弱書生樣呢?”


    “好像??也沒有。”


    家丁又搖頭,詳細地說:“那兩人都挺高大,很威嚴。”


    蘇黎心裏越發起疑,如果是魏尋等人來,她肯定是不見的。


    可現在不是??


    她隻好站起身,“我知道了,這就出去。”


    她起身,醫書就放在桌沿,肩上的流蘇披肩隨著她移開的動作帶了下醫書,把書扯得越發靠邊。


    蘇黎走出藥房,習慣性將門關上,離開了。


    桌上那本書躺在邊沿停滯了會兒,窗戶那邊有風送進來,吹著幾頁紙翻過去。


    於是,那書就歪了歪,從桌上掉下去。


    地上,女傭剛剛擦過地板,還沒有完全幹透,紙頁落地後,很快濕透。


    ***


    前廳,蘇黎看到兩名副官,頓時認出來。


    是貨真價實的督軍府上的副官。


    “蘇醫生,早上打了蘇公館電話,您不接,這沒辦法,我們隻好登門來請。”


    副官見她出來,客氣地道。


    蘇黎不好意思,解釋道:“我誤會了,我當時以為是別人冒充督軍府,就沒理會。”


    副官道:“冒充督軍府?隻怕沒人有這膽子吧。”


    蘇黎在心裏暗笑,有膽子的大有人在,冒充督軍府算什麽。


    “你們找我什麽事?”


    “蘇醫生,是這樣的,山本大佐一早給督軍打了電話,讓你今天再去府上看看。”


    蘇黎突然明白了什麽,臉色透著暗喜,“難道是藥劑有作用?”


    “好像是的,具體情況電話裏沒說。”


    蘇黎沒怎麽猶豫,“好,你們等等,我去拿醫藥箱。”


    說著,她轉身,見秦鳳雲已經拎著她的醫藥箱出來了。


    “又要去督軍府?”


    “嗯??”


    秦鳳雲臉色透著打探,“是不是什麽人生了重病?”


    “媽,您別打探那麽多,也別操心。”蘇黎笑著安慰了下母親,轉身離開了。


    原本,她還想今天去旅館看看蘇薇的,現在看來,估計要到下午才有空了。


    去了山本府上,裏麵的人對待蘇黎的態度,與前一日可謂是天壤之別。


    原本臥床的山本大佐,今天居然坐起身來,精神也不錯。


    看到蘇黎,他操著一口極不標準的漢語說道:“蘇醫生,你真是??大大地厲害!厲害!”


    說著,朝她崇拜地豎起大拇指,臉上帶笑。


    蘇黎放下醫藥箱,客氣地回了一笑,“山本先生可有好轉?”


    “有有有??我,昨晚??覺得身體好受了許多,睡得??很好!”


    “是嗎?那就好!”


    蘇黎繼續給他號脈。


    藥劑才剛剛開始服用,從脈象上看,沒有明顯好轉。


    不過,山本說感覺身體舒服了,那就說明她前一天的診斷是對的。


    藥方也開對了。


    “山本先生,這藥湯你得堅持喝十天,即便最後症狀全消,也還要鞏固一兩日。”


    “好!我聽??蘇醫生的。”山本答應著,可又皺眉,一臉痛苦地道,“隻是??這藥,實在是太難喝了!”


    蘇黎忍不住笑了下,“我們這兒有句古話,叫做良藥苦口利於病。”


    “我聽說過這句話。”


    “是嗎?那就再好不過,所以,藥再苦,也得堅持服用,為了身體健康。”


    “嗯,是這個道理??”


    病看完了,蘇黎便不便久留,起身。


    “蘇醫生,請留步!”


    “山本先生還有事?”


    “蘇醫生??”那個日本人看向她,眼神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說,“你穿旗袍,很好看??比你穿西洋的那種衣服,更有風情!”


    “??”


    蘇黎無法接下這話,一下子愣住了,同時臉上也浮起幾抹不自在。


    她跟陸辰九在一起時,倒是聽到不少甜言蜜語,那時候覺得很甜蜜,很羞澀。


    可後來才知,陸辰九那些甜言蜜語都是用來麻醉她的。


    跟陸宴北在一起之後,這麽久從未聽過這人說出半句甜言蜜語。


    不管她穿什麽,怎麽打扮,在對方眼裏好像都沒有區別。


    後來她也明白,陸宴北那種人,就不是會哄女人的性子。


    他每次都是簡單粗暴地用行動表明。


    今天乍一聽有人誇她漂亮風情,還是個日本人,這種滋味真是怪怪的。


    但山本說這話時,眸光真誠,竟沒有半分輕佻輕浮之意。


    她心裏忍不住想,那不成這日本人還對她有意思了?


    這可是割了一個腎髒的人,還能有這心思,真夠浪漫的。


    “蘇醫生不要??不好意思,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長得??漂亮,醫術又??高明,誰娶到你,定是他??莫大的福氣。”


    山本用不甚流利的漢語,繼續誇讚著蘇黎。


    “謝謝山本先生,你還在病中,多休息吧,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做,先走一步。”


    蘇黎被誇得不好意思,道了謝沒等對方回應,便趕緊走出臥室。


    床上的山本大佐還盯著她的背影一直看,直到瞧不著。


    陸督軍一早去了軍zf開會,這會兒才趕來。


    站在房間外,他清楚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等蘇黎出來,他才走進臥室,跟山本聊了幾句。


    蘇黎找到副官,讓他們送自己回去,還沒說好,身後就傳來陸督軍的聲音。


    她回頭,態度沒有太謙卑,“督軍。”


    陸督軍看了她一眼,明顯是刮目相看的意思。


    “真沒想到,你年輕輕一個小丫頭,居然有這樣的醫術!女華佗的名號,還真不是吹得!”


    蘇黎想,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個個都變著法兒地誇讚她。


    客氣淡淡地笑了笑,她低聲說:


    “我好歹出身中醫世家,如果也跟那些庸醫一樣招搖撞騙,隻怕我蘇家的列祖列宗都要從墳墓裏跳出來掐死我。”


    陸督軍第一次聽人這樣說話,覺得很是新奇,挑眉看了看她,才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小丫頭,真是有意思!難怪??宴北誰都看不上,獨獨對你鍾情不舍。”


    沒想到話題突然扯到這上麵來,蘇黎麵上客氣的笑頓時僵了住。


    陸督軍見她這副神色,臉色也沉寂了幾分。


    而後,對她微微一招手,“你過來。”


    蘇黎看著他威嚴肅穆的表情,心裏突然緊張,跟過去兩步。


    “督軍有話說?”


    陸督軍盯著她,開門見山:“宴北遇襲,你知道嗎?”


    蘇黎心裏咯噔一蹦,沒說話。


    “看樣子是知道。”


    “少帥遇襲,身邊也會有很多醫生副官圍繞,關我什麽事?督軍問這個,是在試探我嗎?”蘇黎淡淡回應。


    陸督軍眸光裏透著幾分沉思,道:“其實嫁進督軍府也不是什麽好事,你的選擇是對的。”


    蘇黎在心裏冷笑。


    薑是老的辣,棒打鴛鴦還講得這麽清新脫俗,一副為她好的樣子。


    “我知道,這麽明擺著的事,不需要督軍來告訴我。”


    陸督軍聽她冷硬的口氣,肅穆的臉愈發嚴肅了幾分。


    “你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敢這樣跟我說話的人沒幾個!”


    “是嗎?那督軍會不會龍顏大怒,拔槍殺了我?”


    知她是在嘲諷,陸督軍沒有回應,隻是道:


    “山本的病你多上心,診金不會少了你的。我等會兒就要啟程去駐地了,以後會有副官接你來給山本看病。”


    蘇黎本想問一句,您兒子遇襲,傷得那麽重,您都不關心一下?就這麽急匆匆地趕著去駐地?


    可話到嘴邊,她想到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又打消念頭。


    “督軍放心,隻要錢給到位,我一定盡心盡力。”


    她給人看病向來隨心所欲。


    遇到窮苦人家,好藥補品全奉上,也不會收取分毫。


    但遇到權貴豪紳,她也會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就當是變相地劫富濟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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