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彥洲翹著二郎腿,懶漫的在喬西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頗有耐心的等她結束手裏所有的事。


    喬西關上遊戲,又把音響也一並拔了,這才轉過身,看沙發上的男人。


    他姿態慵懶的坐在那,卻給人一種漫不經心,卻又高高在上的壓迫感,讓人無法輕慢。


    “黎彥洲。”


    黎彥洲簡單地與她自我介紹。


    喬西沒說話。


    沒點頭。


    當然,也沒有自我介紹。


    她不認為,這個男人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麽。


    她沒必要多費口舌。


    有了上次的‘交鋒’,加上剛剛文媽的提醒,對於她這樣過分安靜的反應,黎彥洲也並沒有覺得意外。


    “聽說你退學了。”


    黎彥洲的口吻,不像平輩,更像長輩。


    沒辦法,自己長她十歲,加上她看起來像是稚氣還未脫,所以,她雖已成年,可在黎彥洲眼裏,她還是個孩子。


    沒有得到回答,黎彥洲又繼續:“我不問你為什麽會被退學,但你現在還是孩子,就應該待在校園裏,所以,你該去上學。”


    喬西不滿的蹙了蹙眉。


    黎彥洲知道她什麽情緒,畢竟,她全都直白的寫在了臉上,但他直接選擇了視而不見,而是問她:“有想要去的學校嗎?”


    “沒有。”


    少女終於有了回應。


    聲音還是清清冷冷的,沒有一絲絲波動。


    黎彥洲點頭,“好。”


    好?


    好什麽?


    言外之意,是允許她不去上學了?


    他這麽好打商量的嗎?


    喬西不喜歡上學,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讀書,就是簡單地不喜歡過群居生活,不喜歡人多。


    她習慣了一個人。


    就這麽待在自己的領地裏,安全。


    黎彥洲沒打算繼續與她多聊。


    “那你早些休息。”


    他起身,準備離開。


    目光不經意一撇,卻一不小心瞥見了桌子底下,那個文媽口中描述得非常神秘的背包。


    背包很鼓,裏麵塞滿了東西,幾乎快要容納不下,以至於,連拉鏈都沒有拉緊,封口的地方露出了半截藍色的紙盒來。


    鏡片下,黎彥洲狹長的鳳眼,危險的眯了一眯。


    而恰時,喬西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她下意識把腳邊的背包往裏一踢,想把它藏得更深些,可哪知,一隻大手卻還是搶在她前頭,把開口處露出的那個藍色小紙盒拈了出來。


    喬西:“……”


    她眉頭緊蹙成了一個團。


    紙盒很小,三根手指頭大小。


    黎彥洲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上下翻轉,來回看了兩遍,終於確定了自己手裏拿著的真的是……一盒安全套。


    “這是什麽?”


    他明知故問。


    “這是我的東西。”


    喬西起身,撲過去要搶。


    黎彥洲卻隻是微側身,輕而易舉的避開她的身體,把東西背到了身後。


    低頭,問她,“知道幹嘛用的嗎?”


    喬西從不覺得自己矮小。


    但,那是遇到黎彥洲之前。


    站在身高一八六的黎彥洲跟前,一六六的她,儼然就是個侏儒症患者。


    兩人整整相差了二十厘米。


    比十歲的年紀差,還來得過分。


    喬西仰高腦袋,水葡萄般的大眼睛裏,隱著惱怒,直直的瞪著他。


    貝齒緊緊咬著下唇,不吭聲。


    黎彥洲舉起那盒安全套,輕輕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沒收了,不許有意見。”


    喬西大概是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個舉動,她驚得眼眸眨了一眨。


    卷翹的睫毛蓋下來,像兩把蒲扇一般,撲閃撲閃的,眸底還嵌著幾分愕然。


    半晌。


    “為什麽?”


    她訥訥的問。


    粉色的小臉有些臭,但眼底的惱意卻悄悄因為他剛剛的舉動而退散了去。


    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


    黎彥洲嚴肅的解釋,“因為這不是小孩該玩的東西。”


    喬西不敢苟同。


    雖然她還真不知道這‘玩具’的用處到底在哪裏。


    “現在還喜歡吃棒棒糖嗎?”


    “?”


    喬西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此一問。


    黎彥洲把手探進西褲口袋裏,從裏取出了一支包裝非常精美的棒棒糖出來,塞到喬西手裏,“我們交換,這樣公平了。”


    說完,也沒管喬西答應沒答應,就大步出去了,“晚安。”


    喬西拿著那支棒棒糖,許久,木訥的站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除卻小時候‘搶’到的那支棒棒糖以外,這大概是她記事起收到的第一支棒棒糖。


    就像生日那天,第一次聽到‘生日快樂’一般。


    還有,他剛剛的那句……


    “……晚……安……”


    她學著他,輕輕喃喃著。


    也是好陌生的兩個字啊!


    這個詞語,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


    也是她,第一次模仿別人說出來。


    很生澀。


    可卻又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情愫,像蟲蟻蠕動一般,正一點點爬上她冰冷而又孤獨的心窩裏。


    像是要將她啃噬掉。


    但這奇怪的感覺,隻持續了短短幾秒時間,很快,就消退了去。


    她轉身,把棒棒糖扔進了垃圾桶裏。


    轉而又重新坐回了電腦跟前。


    機械似的點開遊戲客戶端,重新登錄遊戲賬號,可輸入密碼的時候,卻一連錯了兩次,因為,她所有的思緒居然全在垃圾桶裏的那顆棒棒糖上。


    她擰了擰眉。


    起身,又把那支棒棒糖從垃圾桶裏揀了回來。


    她定定的盯著看了好幾秒。


    心想,應該很甜吧?


    許是因為太久太久沒有嚐過棒棒糖的味道了,她忽然就想嚐嚐了。


    於是,她拆了上麵的糖紙,舌頭小心翼翼的探出去,像是試探一般的在圓圓的糖果頭上舔了一口。


    真甜……


    還是五歲那年的味道。


    水蜜桃味的。


    很誘人。


    她很想再嚐第二口,但,想了想後,喬西還是打住了。


    她又把拆開的糖果紙,重新一點一點,把她舔過的糖果頭包了起來。


    她包得很仔細,很小心,像是在包一個她非常珍愛的寶貝一般。


    包完後,她拉開抽屜,把棒棒糖輕輕地放了進來,又重新關上了抽屜。


    以後她想吃棒棒糖的時候,就可以再拆開來舔上幾口。


    其實,現在的她,不是吃不到棒棒糖,隻要她想,她可以用零花錢給自己買上一屋子的糖果,畢竟蘇薇在的時候不會連這點錢也吝嗇她,何況,她還可以自己去商場裏‘拿’。


    她隻是從來沒有人願意拿糖果來哄她罷了。


    哪怕她是孩子的時候,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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