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又咬了口披薩,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如斷線的珠子般從眼眶中湧了出來,“但有什麽辦法?我就是這麽犯賤,說好要保持距離,可一聽說你受了傷,這兩條腿跑得比兔子還快,說好不求回報,可每次對上你冰冷的目光,我就感覺有把刀子正在一刀一刀淩遲著我的心……”


    陸宴北毛毯下的兩隻手,緊緊地篡成了拳頭。


    深幽的瞳仁裏,布滿了血絲,“你走吧!”


    他開口,喉頭有些緊,“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蘇黎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紅著眼,繞過大班椅,在他跟前蹲了下來,“我看看你手上的傷……”


    她說著,要掀開他腿上的毛毯。


    手卻被陸宴北冰涼的大手給用力擒住了,他猩紅的雙眸一瞬不瞬的凝著她,“蘇黎,我讓你走,你聽不明白我的話?還是說你真的已經沒有自尊心了?”


    “自尊心?”


    蘇黎仰頭笑了一聲。


    笑得有些淒苦。


    眼睛裏泛著淚光,“早在兩年前我的自尊心就被你親手給揉碎了,現在再談這些,豈不可笑?”


    “你理智點,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陸宴北的深眸裏飽含沉痛。


    “聽過一句話嗎?隻有在感情的世界裏,才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


    “……那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


    蘇黎搖頭。


    她想要怎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你再這樣纏著不放,我會盡快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回英國去。”


    蘇黎眉心隱隱一顫,有淚水在眼底打轉,“難道你連爺爺都不管了嗎?”


    “無論如何,這次我會把他一起快回英國。”


    “……然後,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了,對嗎?”


    蘇黎一瞬不瞬盯著他受傷的手,強逼著自己不讓淚水滾出來。


    陸宴北沉默不言。


    “……好。”


    蘇黎點了點頭。


    眼淚卻到底還是滑落而出。


    一顆一顆,落在陸宴北的手背上,滾燙灼人,讓他不由顫了一下。


    就聽蹲在跟前的蘇黎,低著頭,哽咽道:“走了後就永遠別再回來了,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不然……我怕我又情不自禁的纏上來,抓著你像現在這樣……不肯撒手……”


    蘇黎緊緊握住陸宴北的大手,伏在他的腿上,悲愴的嗚咽起來。


    纖瘦的肩膀,哭得一顫一顫。


    淚水早已把他的大手染得透濕。


    哭聲似鋒利的刀片,一刀一刀淩遲著他的心口。


    她的眼淚更似硫酸,滴在他的心口上,又疼,又燙,狠狠灼燒著他,幾乎讓喘不上氣來。


    陸宴北有股衝動,想把她抱進自己懷裏,安慰她,憐惜她……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他的手,牢牢握緊她的小手,之後,又緩緩的鬆開,“別哭了,不然明天眼睛腫起來會很難看。”


    蘇黎坐在地上,抬起頭,淚眼漣漣的看著他,“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


    “親親我……”


    陸宴北一震。


    漆黑的瞳仁迅速擴大,“蘇黎!唔唔唔……”


    警告的話,才開口,地上的女人,卻忽而起身,湊近過去不由分說的吮住了他的薄唇。


    與此同時,兩條手臂緊緊地纏住了他的頸項,急不可耐的將這個吻加深加重。


    “蘇黎……”


    陸宴北急著要推開她。


    手才扣住她箍著自己的小手,卻聽得懷裏的她,嚶嚶的抽泣起來。


    那輕輕顫顫的哭聲,瞬時間就讓陸宴北心裏築起的防線徹底瓦解。


    隻要她示弱,哪怕明知她可能就是故意的,他也心甘情願為她敗下陣來。


    感覺到他的放鬆,蘇黎開始變本加厲。


    唇舌迅速鑽進他的唇齒間裏,迫不及待的占有著他的一切,汲取著他所有的氣息。


    這一個久違的吻,她想了多久,在夢裏又念了多久,隻有她自己清楚……


    陸宴北猿臂鎖緊她的細腰,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情不自禁的把這淩亂的吻加深加重。


    濕熱的舌尖,與她誘人的丁香舌肆意癡纏,共舞……


    辦公室裏的溫度,不住往上攀升。


    直到兩人熱到滿頭大汗的時候,才不得不放開對方。


    氣息紊亂,頰腮緋紅,紅唇微腫,眼神迷離……


    誰也不比誰好。


    蘇黎看著他。


    他也目光直直的看著她。


    兩人目光交匯,眼底的溫度滾燙似火。


    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直到一分鍾後,坐在他腿上的蘇黎才猛然反應過來,“我坐著你的腿了,疼不疼?”


    她憂心的問著,要從他腿上起來。


    陸宴北卻改為掐住了她的細腰,喉頭一滾,“別動。”


    “不痛?”


    “……”


    陸宴北搖頭,啞聲道:“承受你這體重,綽綽有餘。”


    蘇黎輕輕笑了。


    眉眼和嘴角都彎了起來,像極了月牙兒。


    噙水的杏目裏泛著耀眼的光芒。


    印象中,陸宴北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她這樣笑過了。


    他眼一眨,沒忍住,覆上前去,在她彎著的嘴角上印了個吻,“以後多笑笑,好看。”


    蘇黎心頭微微發澀。


    她也想多笑笑,可大多時候,太苦,她笑不出來。


    就像現在,不過是苦中帶甜罷了。


    她刻意把苦澀藏住,把甜蜜放在了心尖上……


    “你手上的傷怎麽樣了?”


    蘇黎重新執起陸宴北的手,“為什麽好端端的會被玻璃傷到?還有你的腿,真的是車禍造成的嗎?還能不能恢複?為什麽今天連輪椅都用上了?”


    蘇黎一連串問了他無數個問題。


    陸宴北好笑的看著她,“你一口氣問我這麽多,我回你哪個才好?”


    “都回,都必須得回答。”


    “好。”


    陸宴北點頭,“喂魚的時候,腳上沒立住,一不小心把魚缸打翻了,手掌不小心戳到了碎片上,腿也沒事,隻天氣不好的時候偶爾會表現不給力而已,太累就會坐在輪椅上,這並不是什麽大事,別大驚小怪。”


    “真的?”


    蘇黎認真看著他,觀察著他的微表情,似乎是在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在撒謊。


    “真的。”


    陸宴北肯定的點頭。


    眼神真摯,不像是在撒謊。


    蘇黎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想了想後,到底還是從陸宴北的腿上退了下來。


    陸宴北不解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懷裏忽來的一空,讓他還有些不太適應,心裏也湧過幾分失落感。


    蘇黎起身後,又從盒子裏捏了塊披薩餅出來,遞到陸宴北的唇邊。


    陸宴北微皺眉。


    但最後還是嚐試性的咬了一口,“太甜。”


    “人就應該多吃點甜的,吃甜的心情好。”


    蘇黎在他咬過的地方,又咬了一大口,問他,“還吃嗎?”


    陸宴北神情間有幾分無賴,“我不是孩子了。”


    蘇黎把被自己咬去一半的披薩重新送到他嘴邊。


    陸宴北這回倒沒有再猶豫,一口把她遞過來的披薩全數含進了嘴裏,連帶著她的手指也一起含了進去。


    蘇黎收回手來,“都咬到我手指頭了……”


    她臉蛋上紅紅的,把手指放在自己外套上擦了擦。


    看著他,忽而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別去英國了。”


    “嗯?”


    陸宴北沒想到她會忽然說這話。


    他抬起頭,神情錯愕的看著她。


    蘇黎揚揚眉梢,“我打算明天開始就正式開啟我的新戀情,剛剛那個吻,就是我們之間的句號。挺好!”


    她說著,轉過身去,把最後一塊披薩強行塞進嘴裏,三下五除二的就咽了。


    差點梗住。


    梗得她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她難受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眼淚憋住了。


    陸宴北遞了杯水過來。


    “謝謝。”


    蘇黎道謝,接過,仰頭把那杯水也一口飲盡了。


    她抹抹嘴,笑了笑,“披薩吃完了,水也喝完了,該做的事做完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是該跟我的過去說再見了。不,不是再見,應該是……再也不見!挺好……”


    她笑得絢爛,卻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底哭得有多悲愴,“我走了,拜拜……”


    蘇黎擺擺手,笑著轉身離開。


    陸宴北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凝望著她離開的背影,黯然的眸底卻被層層霧氣暈染。


    受傷的大手篡得緊緊地,手心裏有血一下子滲了出來。


    他想要開口叫住她,可理智告訴他,不能!


    薄唇掀了掀,他艱難出聲,“……你要幸福。”


    蘇黎關門的動作一頓。


    卻沒回頭看他,隻輕聲回他:“我會。”


    是,她會……


    她會努力忘記。


    她會學會接受。


    她會讓自己努力向前看。


    門闔上……


    過去的人,正式散場,她為自己過去的愛情,關上了最後一扇門。


    淚,卻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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