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因為很多事情而著急,有為錢少而著急的,有為家庭不和睦著急的,有為感情著急的,還有為健康和壽命著急的。但是為了時間,單純地為了時間而著急的人似乎並不是很多。


    我知道時間很寶貴,一寸光陰一寸金的諺語我也聽說過,但這世上真正隻為了時間,純粹的為了時間而著急的人真是不多。大多數的人其實都是為了時間可以利用和交換到的東西而著急,他們並不真正理解和享受時間本身,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今天、現在,我似乎遇到了幾個真正理解時間和真的為了時間流逝而著急並馬上采取行動的人,這可當真把我給看傻了。


    我承認在一開始的時候,在他們幾個人一開始發力向前狂奔的時候,我是沒有反應過來的。我當時真的沒有意識到時間為什麽是危險的,為什麽是對我們不友好的。當我看到他們踉蹌著向前奔去,尤其是補一刀和少打聽因為一隻腳上有簡易冰爪,而另一隻腳上沒有冰爪,她們就這麽一腳高一腳低地在冰麵上迅速奔跑時,我由衷的覺得到這個畫麵非常的滑稽好笑,以至於過了幾秒鍾之後我才意識到他們是在逃避和恐懼什麽。


    在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好笑了,一點兒都不好笑。是的,因為我也意識到了潛在、巨大和馬上就有可能到來的危險是什麽了。


    我覺得唯一好笑的隻有我自己,自己的反應是如此的遲鈍和麻木。我不是不想馬上模仿他們跑過這片冰麵,隻是忽然發現如果我像他們一樣快速的向前奔跑,那帶來的後果很可能是災難性的。


    冰層在他們幾個人剛才的一陣快速奔跑之後產生了變化。首先就是聲音。一開始我們能聽到的水流聲極小,隻有當大家都安靜下來不說話的時候才能聽到低低的、叮叮當當的碰撞之聲。但是現在,我已經可以清晰的聽到“嘩啦”“嘩啦”的流水之聲了。這隻能證明一件事,在這片看似完整的冰麵之上,一定是哪裏出現了裂縫或缺口,可以把流水的聲音清晰地送到我的耳中。其次是顏色。我腳下的冰層原本是乳白色、灰白色和深藍色。但是現在,我發現冰麵正在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澈透明。這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因為我越來越能看清冰層下麵有什麽東西了,這肯定是腳下冰層正在變薄的緣故。這一切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氣溫在隨著時間流逝而上升。


    現在是白天、上午,太陽正在越升越高,溫度自然也是越來越高,腳下的冰層一定會越來越薄的。而我,正呆立在這樣的一片冰層之上焦急地思考著自己應該何去何從。


    我現在有三種選擇:第一是退回去,退回到我們剛才來時的土路和木棧道上去,至少退出河麵退到河岸上去,這樣最穩妥但其實也最麻煩,因為會耽誤過河的時間。就算我身後還有其他的隊員會陸續趕到,可到了那時我們要麵對的冰麵一定是更薄更脆弱的,而且還會顯得我這個人太過膽怯。第二是大著膽子跟著貪吃蛇他們向前走,走他們剛剛踩踏過的冰麵。這樣最快捷但也最危險,一旦這些冰麵碎裂了,那我就有失足跌入河道的可能。這個季節這個溫度,冰水混合物的溫度絕對是零度左右。冬泳我可從來沒嚐試過,光想想那個畫麵我就知道自己沒有那份能力和的膽量,更何況我壓根兒就不會遊泳!第三是選擇一條與貪吃蛇他們不同的路線穿越冰麵跨越河道,這需要我自己憑能力尋找出一條新路,一切靠自己的經驗和運氣,成功與否的機率基本上是一半一半。


    硬幣有兩麵,必須把它們都看清楚了才能全麵的了解它。人心隻有一顆,但我永遠也看不透它。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了解自己永遠是最困難的。


    我沉默了幾秒,就幾秒鍾,我否定了第一種選擇。不是因為麵子和虛榮心,而是基於最起碼的物理常識。過河這件事,現在是越早越好,拖下去隻會更加不利。繼而我放棄了第三種選擇,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我想起了剛才的“堵車”。


    走在隊伍最前邊的人,包括我們的領隊,他們不是傻瓜更不是笨蛋。雖然我很不喜歡他們,但他們絕對不笨,至少不會比我更笨了。我眼前的這條路是他們花了至少十幾分鍾才找出來的一條路,應該是他們認為最安全最穩妥的一條路。我想在短時間內另找一條新路出來的成功概率一定不高,所以我隻能選擇第二種方法。在這條前隊隊員走過,貪吃蛇他們奔跑踩踏過,現在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安全的路上繼續我的行程。


    將兩支登山杖在身體的兩側呈“八”字型展開,用它們和自己身體拚湊成一個\"小\"字。用登山杖的杖尖輕輕點著身體左右的冰麵,盡量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兩隻腳前後的距離控製在二十厘米左右,小步慢踱不能著急,更不能發力,絕對不能猛跑。目光緊盯著地麵,就是冰麵,看到有凍在冰麵上的各種雜物就果斷地踩上去,無論它是石頭、木頭、還是雜草或垃圾。因為這些被凍在冰麵上的東西,此時的摩擦力都比冰麵本身的摩擦力要大,大很多。


    我認為現在一要繼續持續向前移動;二要保持身體平衡;三要做好萬一有緊急情況出現的心理準備,想象自己萬一出現落水的情況之後該如何自救。


    神經高度緊張的時間一長就容易疲勞,我也不例外。我認為我此時出現了某種幻覺,真真正正的幻覺。因為我似乎能看見冰層下麵的石頭、流水,甚至是魚群了。


    一種長度隻有兩三厘米全身烏黑的小魚正成群結隊的在水中遊動著,它們時而聚成一大團,時而分散為幾小群,在冰層下麵快速地移動著,似乎在追尋著什麽東西。它們似乎在追尋著光影的變化,又似乎在等待著冰麵開裂有食物落入水中的那一刻的到來。


    終於,我發現它們其實是在水中追尋著我移動的身影和腳步。我的身體在陽光照射下有影子,黑色的陰影,我不停移動的雙足正在時時刻刻的製造遮蔽陽光的陰影。這些光線上的變化似乎正刺激著魚群,使它們竟然放棄了往常逆流而行的習性。


    大多數生活在河流中的魚往往喜歡逆流而動,這不是它們天生愛挑戰、不惜力、腦子笨,而是因為逆流而動好取食,容易發現新鮮的食物來源。這是常在河邊捕魚人的常識,也是許多人設置捕魚陷阱的原理。在投放餌料的地方捕捉到的魚,往往都是下遊遊過來的魚,上遊的魚基本不會來到這裏上當受騙的。


    我現在不想管這些魚究竟是為了新鮮的空氣,還是臆想中的美味,亦或隻是單純的精力無處發泄的亂竄。我隻是覺得它們很煩,很打擾我,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但我卻想不出趕走它們的辦法。


    雖然我們之間隔著一層冰,但我覺得它們越來越像夏季時常騷擾我的蒼蠅和蚊子,總是在身旁不斷地折磨著我的精神。這一切都不太正常,合情合理下的不正常。


    我此時走在一條其它季節裏根本就不會存在的道路之上,忍受著一群生活在水中的魚的騷擾。荒謬,我能想出形容這一切的文字隻有這兩個字:荒謬!


    若是在平時,我大可以往水中丟一塊石頭嚇走它們,或是撒下一片麵包並準備好一把抄網,將敢來的小家夥們一網打盡。如果冰層能凍得再結實一些的話,我也可以蹲下身用腳或登山杖反複敲擊冰麵,直到把這些小家夥累到吐血為止。可是現在,我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敢做,隻能任由它們在冰層下麵繼續搖頭擺尾的尾隨我、騷擾我,直到我接近河岸邊為止。


    “你走得這麽慢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嗎?”站在岸上的補一刀開口問道。


    我在距離岸邊不遠的冰麵上停下了腳步,故作輕鬆地望著她說道:“沒有啊,我能在這裏找什麽啊。不過倒是你們,你們跑得那麽快是在追尋什麽或是逃避什麽嗎?我覺得你們剛才那麽著急既沒有必要也不安全,畢竟這裏是冰麵,很滑的,稍不留意就會重心不穩摔倒,很危險的!”


    “我們那是怕冰層融化,所以想快些過河嘛,”補一刀解釋道,“不管怎麽說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樣子看起來很奇怪,好像是在……”


    “看,快看,冰下邊好多的魚!”站在補一刀身邊的少打聽突然叫道,並用手指著我站立的冰麵。


    “是啊,有這麽大一群啊!這是什麽魚?這麽小的個頭數量卻有這麽多,”貪吃蛇也在一旁叫道,“這密密麻麻的怕不下數千條吧。”


    “不止,我估計能有上萬條,甚至數萬條呢。”剛才那個摔倒的女生此時也開口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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