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能親曆民間,體察百姓之苦,實乃我朝百姓之福,也是大漢之福。”


    在得知劉諶的來意之後,宗預毫不吝嗇的開口誇獎。


    劉諶搖了搖頭:


    “朕知道百姓苦,但是卻沒想到百姓居然這麽苦,連成都的百姓都麵有菜色。”


    “大漢其餘地方的百姓那就更不用說了。”


    宗預聽到這話後,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


    “既然陛下知道百姓苦,為何又要發布伐魏詔書?”


    劉諶聞言,眉頭微皺:


    “百姓疾苦,跟朕發布伐魏詔書有什麽關係?”


    季漢和曹魏是天然的兩個對立麵,雙方根本沒有任何和平共處的可能。


    劉諶之所以這麽做,除了順勢而為之外,還有凝聚人心的打算。


    宗預歎了一口氣:


    “其實就算陛下今天不來,臣明天也要進宮和陛下說這件事。”


    “臣不是說陛下不應該發布伐魏詔書,而是覺得陛下現在發布詔書,不是時候。”


    劉諶發布伐魏詔書,是宗預所沒有預料到的,今天在登基大典上,當劉諶拿出那份詔書的時候。


    祭台下的宗預臉色頓時大變,想要上前阻攔,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天子登基第一詔,無論對錯,作為臣子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反駁,因為這會在無形中削弱劉諶的威望。


    大漢已經經不起任何一點折騰了,所以宗預隻能等接下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補救。


    “陛下可知道當年昭烈皇帝夷陵大敗,駕崩白帝城之後,丞相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劉諶皺眉想了一下,緩緩說道:


    “丞相遣鄧芝前往吳國,和孫權修好。”


    宗預點了點頭:


    “按理說吳國害死昭烈皇帝,丞相更應該和吳國交惡才是,可是丞相卻力排眾議和吳國修好。”


    “除了戰略上的考量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考量,就是來自民間。”


    “大漢和偽朝互為敵對,但是和吳國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這隻是國家層麵的戰略考量,民間的百姓還是要活下去的。”


    “無論是漢魏邊境,魏吳邊境還是漢吳邊境,每天都有無數的百姓在那裏交易,互通有無。”


    “川中雖然名為天府之國,但是依靠一州之地供養整個國家本來就艱難無比,更不要說還要供給北伐用的軍糧。”


    “所以從先帝開始,丞相就一直在和魏吳兩國做生意。”


    “川中產鹽,但自己根本吃不了這麽多的鹽,然而陛下何曾見過川中的鹽堆積如山?”


    “蜀錦隻有川中才產,可為何魏吳兩國同樣也有?”


    “那是因為從一開始丞相就知道,絕對不能把個人情感淩駕於國家之上!”


    “今日陛下一封詔書,確實是提振士氣,也讓滿朝上下都齊心協力。”


    “可是百姓怎麽辦?詔書一下,兩國形勢會進入一個新的緊張階段,到時候說不定大漢和偽朝之間的貿易往來就要斷絕。”


    “如此一來,咱們能交易的就隻剩下吳國一個國家了。”


    “吳國產海鹽,同樣也產絲綢,陛下以為吳國會怎麽做?”


    壓價,這是劉諶的第一個念頭,當供需關係被打破之後,有需求的那方就自然成為了主動的一方。


    “吳國必然會借機打壓咱們這邊東西的價格,甚至還會抬高糧食的價格。”


    “這一進一出,咱們大漢要損失多少錢?”


    “陛下當然可以再發一道詔書,連帶著吳國一起討伐。可那些多產出的無法消化的鹽,還有普通百姓根本就消費不起的蜀錦,又該怎麽辦?”


    不等宗預把話說完,劉諶就已經感到汗流浹背了。


    原本以為自己的一封詔書,能夠從上到下凝結所有的力量共同對付曹魏這個敵人。


    卻忘了百姓眼裏,吃飽飯才是 第一位。


    劉諶這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知道什麽叫肉食者鄙。


    是啊,後世的自己作為平民百姓的時候,經常在網上胡侃國家大事,但真到了現實裏,還是要先考慮吃飯的事。


    兩個超級大國高層都快博弈出腦漿子了,也沒見直接斷了民間的貿易往來。


    因為誰都不是傻子,誰都知道百姓們還是要吃飯的。


    “以宗卿之見,咱們該怎麽辦?”


    聽到劉諶的話,宗預知道自己的勸說 起作用了。


    心裏之前積攢的那點擔憂也一掃而空, 一個好的君主,不一定需要他有多大的能耐。


    隻需要他能夠正確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有想要改正的動作,這就足夠了。


    一個國家機器,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能夠主導的,要不然皇帝為什麽需要大臣?


    “一時半會兒,陛下倒也不必太過憂心,從朝堂到民間 ,總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反應過來的。”


    “到時候陛下一定能找到解決之道。”


    宗預雖然被加官為太尉,但是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武將,同時,他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官,如果非要劃分的話,宗預其實更適合於幕僚那一類的人才。


    所以在聽到宗預的回答後,劉諶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意外。


    還是得靠自己啊!


    “不過詔書已下,大漢和偽朝已然進入了敵對關係。”


    “宗卿曾經出使過吳國,所以朕想問問宗卿,吳國君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雖然曆史上對於 魏蜀吳三國的 關係記載相當清晰,但是等到真正身處這個時代,劉諶才發現曆史其實也就那樣。


    都是有人為的主觀性在裏麵的。


    所以想要知道些什麽,還是問問時人比較好。


    而作為曾經出使過吳國,且碩果僅存的宗預,就成了自己最好的詢問對象。


    聽到劉諶的話,宗預稍微沉吟了一下說道:


    “當年臣出使吳國的時候,吳國的皇帝還是孫權。”


    “此人雖然有進取之心,但主要還是想著占據江東一隅以自保。”


    “所以無論是偽朝還是丞相,都沒有太把對方放在眼裏。”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吳國會在關鍵的時候偷襲自己。”


    “不過孫權不是傻子,知道無論是 漢還是吳,都不可能單獨的對抗偽朝。”


    “所以丞相當初派鄧芝出使吳國的時候,其實也正合孫權下懷。”


    “等到孫權再次蠢蠢欲動的時候,丞相也是派臣出使吳國打消了對方的念頭。”


    “所以臣以為,咱們依然得沿用丞相和吳國的外交方式,盡量與其修好。”


    劉諶在聽到宗預的話之後,點了點頭,雖然現在孫權已經死了。


    但是距離他死也不過才十幾年而已。


    古人有父亡,子三年不改其政的說法。


    除了維持所謂的孝之外,還有一個 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國家機器的運轉是不能直接踩刹車的。


    必須要有個緩衝的時間。


    君不見曆史上那些人亡政息的故事,大都是以國家動蕩作為結局的。


    所以宗預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兩國之間的外交關係,還是很有可能保持現狀的。


    不過江東傑瑞的說法實在是太過於深入人心了,再加上劉諶印象裏好像季漢亡國之後。


    吳國確實派兵進攻過季漢的城池,隻不過似乎沒有占到什麽便宜罷了。


    所以劉諶還是不放心的問一句:


    “這麽說來,大漢經曆如此大亂,吳國不會趁著此次大漢之亂搞點什麽小動作?”


    劉諶的話讓宗預皺起了眉頭,作為一個老牌使者,宗預對吳國的印象同樣也不怎麽好。


    從孫權第一次背刺大漢開始,兩國就注定隻能維持表麵上的合作。


    不過如今吳國的君主是一個叫孫休的家夥,聽說他還挺有才能的。


    整個吳國也在孫休的治理下日漸繁榮,想來這樣的君主應該不至於目光如此短淺吧?


    於是宗預開口說道:


    “陛下不必擔憂,如今吳國的皇帝乃是孫休。”


    “此人頗有孫權之風,是個有才幹的人。”


    “如果陛下沒有逃出成都,孫休或許還會派人來從偽朝的嘴裏奪一塊肉。”


    “但是現在陛下已經擊退鍾會,並且誅殺了鄧賊。”


    “那孫休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犯傻。”


    “唇亡齒寒的道理,想必他還是知道的。”


    聽到這話,劉諶的心再次放回了肚子裏。


    隻要江東傑瑞暫時不背刺自己,自己就能夠從容的騰出時間來對付曹魏。


    一個敵人總是要比兩個敵人好對付一些的。


    眼見天色已經不早,劉諶也起身準備告辭。


    拒絕了宗預的再三挽留,劉諶已經走到了宗預府門口。


    就在這時,一騎從皇宮的方向疾馳而來。


    馬背上的騎士在看到劉諶之後,立刻翻身下馬,來到劉諶的麵前:


    “陛下,羅將軍急報,吳國趁大漢內亂之時,派兵入侵永安。”


    “眼下永安已經陷落,請陛下速速回宮商議對策!”


    聽到這個騎士的話,劉諶頓時傻眼了,不光是劉諶傻眼了,就連宗預也傻眼了。


    自己才剛剛和陛下保證過,吳國不會在這個時候進攻大漢。


    沒想到打臉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劉諶在傻眼的同時,也在心中一陣感慨:


    江東傑瑞,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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