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卿,你乃是我朝宿老,當年跟著昭烈皇帝一起打天下的人。”


    “所以孤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下你。”


    定下三天後是登基吉日,並不意味著那天真的是吉日。


    而是因為三天是劉諶作為未來的天子,能夠做到為劉禪守孝的最短時間。


    劉諶對這些東西並不在意,人死萬事空,浪費那個時間去守孝幹什麽?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在劉禪下葬後的第二天,劉諶就來到宗預府上拜訪。


    在簡短的寒暄過後,劉諶便直入主題。


    宗預沒想到劉諶居然都不拐彎抹角,隻是此時的宗預早就已經心灰意冷,別說是對當官有興趣,就算是大漢亡了,對宗預來說也根本算不上什麽。


    自己這些年已經經曆了太多的東西,知道大漢已經從上到下,爛到了骨頭裏。


    憑借一兩個人是根本不可能改變的,就算劉諶殺了鄧艾,那如何,不過是多拖兩天而已,大漢整天稱呼曹魏為偽朝,可是人家占據洛陽、長安等數州之地,自己卻偏安一隅。


    到底誰是正朔,誰是偽朝?


    當年自己跟著桓侯入川,彼時的自己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隻可惜那個意氣風發之人,早就已經被歲月嗟磨成了一根枯木。


    所以在聽到劉諶的話之後,宗預隻是搖了搖頭:


    “殿下,老朽已經行將就木,給您出不了什麽主意了。”


    “還請您另尋能人。”


    劉諶聽到宗預的話,心中也是一陣無語,倒不是無語宗預的態度,而是自己那個已經死了的便宜父皇。


    你得多廢物才能把一個主戰派的心傷成這樣!


    不過劉諶卻不打算放棄,在宗預準備趕人的前一刻,開口說道:


    “宗卿,你是不是覺得大漢真的沒救了?”


    宗預聞言抬起頭來看向劉諶,想要在劉諶的臉上尋找些什麽。


    卻發現劉諶的臉上除了真誠之外,什麽都沒有。


    於是宗預趕人的話沒有說出口,轉而開口說道:


    “莫非殿下以為大漢還有救?”


    劉諶沒有接 宗預的話:


    “宗卿曾經數次出使東吳,請問在宗卿心中 ,東吳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


    劉諶的彎拐的宗預猝不及防,雖然不知道劉諶這麽問是要幹什麽,但還是在略微思索一番後,開口說道:


    “當初丞相在時,以偽朝為最大敵人,所以力排眾議,與東吳交好。”


    “臣也因此數次出使東吳,雖然孫權彼時已經稱帝,但是在臣看來,不過是一割據之地而已。”


    “孫權死後,更是無人再有進取之心。”


    “若非殿下從劍閣而來,力挽狂瀾。吳國已經陷入同樣的滅國危機。”


    “雖然對方占據荊州,又有長江天險,但是臣可以斷言,對方不可能撐過二十年!”


    劉諶點頭表示讚同,吳國確實沒有在季漢滅亡後撐過二十年,自己是因為有後世的見識,眼前這位老人卻是根據他自己的眼光。


    “那宗卿以為偽朝為何要進攻擁有天險的大漢,而不是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的東吳?”


    宗預眉頭微皺:


    “殿下非要讓臣當這不忠之人嗎?”


    想要回答劉諶的話,就得以大漢如今的缺點為切入契機,這樣一來,必然要說一些 不好聽的 話,甚至會涉及到已經死了的先帝,所以宗預才會有此一問。


    劉諶笑道:


    “今日之言,皆為討論國家未來,沒有什麽忠不忠的,宗卿盡管放心就是。”


    然而宗預卻依然不願意開口,於是劉諶隻好自顧自的說道:


    “偽朝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司馬懿違背誓言殺死曹爽之後 ,偽朝廟堂同樣也是一片波詭雲譎。”


    “隻是司馬懿和司馬師父子二人能力太強,拉打之下,居然穩住了局麵。”


    “隻可惜司馬懿雖然壽長,可他這個兒子司馬師卻是個短命鬼,年紀輕輕的就死了。”


    “偽朝軍政大權俱落於司馬昭之手。”


    “然而司馬昭當街弑君,天下嘩然。”


    “一眾世家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麽,但是暗地裏卻早就已經準備取而代之。”


    “你司馬家可以執掌朝政這麽多年,憑什麽別人就不可以。”


    “在殺了成濟之後依然 沒有平息那些人的怒火後,司馬昭明白必須要將這個矛盾轉移出去,免得引火燒身。”


    “對外戰爭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可是為什麽不是東吳,偏偏是咱們大漢?”


    “還不是因為大漢從上到下,早就已經爛透了。”


    聽到這裏,宗預的臉上終於微微色變,眼神裏也不再全是冷漠。


    劉諶接著說道:


    “父皇自己是個沒主見的,偏偏又寵信黃皓這個近臣。”


    “蔣琬董允他們在的時候,尚且能夠壓製得住黃皓。”


    “可是等到他們都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壓製得了他。”


    “諸葛瞻雖然是丞相兒子,但他終究不是丞相。”


    “薑維雖然對大漢忠心耿耿,可是終究是偽朝降將,光是這一點就注定他不能在大漢徹底放開手腳。”


    宗預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薑維給劉禪寫密信這件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在大漢大廈將傾,大部分人都要投降的時候。


    薑維這個降將卻在那裏苦苦支撐,甚至想要光複漢家江山,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諷刺。


    “所以父皇不是什麽明君,也不是什麽庸君,他就是個妥妥的昏君!”


    聽到這裏,宗預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殿下慎言,請為尊者諱!”


    劉諶擺了擺手:


    “昏君就是昏君,不會因為孤給他粉飾就會改變這個事實,如果他不是孤父皇,孤還需要他來振奮士氣人心,孤根本......”


    劉諶本來想說給 劉禪一個惡諡,但是一想到現在是漢朝,雖然天下亂象已顯,但還沒有徹底的禮崩樂壞,便忍了下來。


    萬一再嚇到宗預怎麽辦?


    “即便是孤粉飾的再好,史書還是會正常記錄的。”


    “人們不會因為孤給他一個美諡,就會覺得 他是明君。”


    “有這樣的君主在, 朝堂上怎麽可能做到眾正盈朝,隻能是一片烏煙瘴氣。”


    “東吳雖然比大漢強不到哪裏去,但最起碼人家在自保這一塊上下一心。”


    “所以司馬昭理所當然的就會拿咱們開刀。”


    “結果你也看到了,鄧艾區區五千人馬,就能夠入主成都。”


    “國朝上下那麽多人,除了孤和薑維,竟然沒有一人敢帶兵殺回來。”


    “這說明什麽,大漢早就已經爛透了!”


    劉諶的話讓宗預隻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這位殿下怕不是失心瘋了, 光是罵先帝還不夠,連帶著整個大漢一起罵了。


    “可是宗卿,孤覺得大漢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昭烈皇帝以興複漢室為己任,幾經挫敗才拿下益州這個地方。”


    “丞相鞠躬盡瘁,到死都在想著怎麽北伐。”


    “兩代人的齊心奮鬥,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結果。”


    “大漢已經綿延了四百年,為何不能再綿延四百年?”


    “當年王莽篡漢,一夜之間大漢就改了姓,那時候誰能想到光武帝能中興大漢。”


    “如今偽朝竊據了大漢江山,憑什麽咱們不能再興大漢?”


    聽到這裏,宗預臉上再也保持不住那種冷漠的表情了。


    他沒想到這位北地王殿下,居然有這樣的雄心壯誌,竟然真的想要重新興複大漢江山。


    大漢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因為朝堂上主戰派的聲音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隻想著蠅營狗苟,一個沒有進取心的王朝,是無法長久的。


    更不要說大漢如今的紙麵實力本就沒法和偽朝相提並論。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眼前的這位北地王似乎跟先帝有所不同。


    劉諶在朝堂上斥責譙周腐儒賣國的事情宗預早就知道了。


    但是在宗預看來,打嘴炮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如果靠嘴炮就能贏的話,大漢早就已經光複了。


    丞相那張嘴,天下無人能敵!


    所以宗預還想再確認一下,這位北地王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依殿下之見,咱們應該怎麽做?”


    劉諶聞言,笑著說道:


    “這不是暫時不知道下一步怎麽做,所以才來問宗卿的嘛!”


    對於治國,劉諶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所以必須要把這些能臣一個個的全都請出來,而且必須是主戰派才行。


    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找到宗預這個最大的主戰派。


    聽到劉諶的話,宗預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不快,反而麵帶欣慰的點點頭。


    如果劉諶說自己什麽都懂,什麽都會,那宗預才是真的擔心。


    因為在此之前,劉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宗室,雖然被封北地王,但誰不知道他這個北地王隻是為了安撫朝中的主戰派。


    事實上,劉諶對軍國大事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於是宗預在略微沉思一下之後,開口說道:


    “如果殿下真的想要興複大漢,臣覺得你不應該來找臣,應該找另一個人!”


    劉諶看著這個最大的主戰派,一臉疑惑的問道:


    “宗卿覺得孤應該找誰?”


    “譙周譙允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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