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明離京之後不久,北疆那裏果然就有八百裏加急連夜進京。從鄭王府逃跑的那個婢女連夜逃回柔然,並將金珠公主的死訊上稟托答王。


    托答王聽聞女兒死在大周,當即就摔碎了代表和平的玉玨,釧術皇子一怒之下更是親手斬殺了弘陽公主。


    托答王在大殿上頒下旨意,命令柔然鐵騎南進,勢必要將大周國土踏的粉碎。


    柔然的軍隊本就在北疆蠢蠢欲動,金珠公主一死,更是覺得士氣高漲,軍中號角聲震天,幾十萬大軍一步一步向南開進。


    隆乾帝聞言大怒,當即追封弘陽公主為孝義仁德弘陽大公主,並在京郊給她修了衣冠塚,同時,命令崔叔明的大軍死守防線,絕不能讓大周流失寸土。


    隆乾帝在金殿傳旨,著平王分管大軍糧草押、銀錢調配事宜,鄭王雖然失寵,但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際,也被皇上調去兵部,坐鎮京城。


    朝廷的局勢風雲詭譎,後宮的日子也不太平。皇上先是感染了風寒,太後卻又在一場秋雨之後不幸病倒。


    太後本就中風,身體十分不便,現在舊病複發,更是難纏。太醫院的太醫無力診治,皇上隻好又派人來請林婉城進宮。


    林婉城接了聖旨,讓安蘭帶著傳旨官去客廳喝茶,自己進了內室準備換衣服進宮。林裴氏懷裏抱著班班,有些猶豫道:“太後……怎麽又病倒了?”


    林婉城一邊讓絲竹服侍著自己穿衣打扮,一邊搖頭道:“近來氣候無常,太後的身體本就不好,所以,更容易生病……絲竹,不要這些金釵,裝扮的稍微素雅一些就好。”


    絲竹答應一聲,趕忙把林婉城頭上那根赤金大華盛取下來,換了一根簡單大方的玉簪上去。林婉城對著鏡子仔細一看,笑著點頭:“這樣就很好!”


    林裴氏就歎氣道:“你此次進宮,不知要去多久……班班這麽小,那宮裏又是龍潭虎穴……哎……”


    林裴氏的話有些顛三倒四,不過林婉城一聽就知道林裴氏是在為自己擔心,趕忙笑著安慰她:“母親且放心,我隻是進宮給太後看診罷了,最多就是在壽康宮裏住幾日,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皇宮雖然險惡,但是經曆這麽多事情,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並沒有太大的危險。林婉城相信,隻要自己緊守本分,縱使別人有再多陰謀詭計,也不能算計到她頭上來。


    班班毫無預兆就哭了起來,林裴氏趕忙輕聲哼起童謠哄他,林婉城也趕忙將手裏的胭脂水粉放下走上前來。


    林婉城將班班接過去哄了一會兒,林裴氏想了想還是沒有忍住:“我知道你素來有分寸,但是宮裏千難萬險,切記不要逞強。給太後看完病,就趕快回來,知道嗎?”


    聽著杜裴氏的嘮叨,林婉城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濕潤,她趕忙又將班班遞回去,強自忍住想要湧出的淚水,一轉身,又坐回梳妝台前梳妝打扮。


    林婉城跟隨傳旨的太監匆匆進了壽康宮,皇上、皇後、還有惠妃娘娘都麵沉似水地坐在殿中。太後則麵色灰白地躺在鳳床上,她的床前,跪了一地誠惶誠恐的太醫。


    林婉城上前給主座上的貴人請了安,隆乾帝揮手讓她平身:“快去看看太後,她這次又無緣無故暈倒了。”


    林婉城答應一聲就來在床前,一搭脈,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


    太後從前就曾經因為中風昏迷過一次,那場大病,雖然沒有要命,但是已經讓她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此次她再度昏迷,病情已經嚴重擴散。


    林婉城對著隆乾帝沉聲道:“皇上,敢問太後是如何暈倒的?”


    隆乾帝一擺手,太後身邊的彭嬤嬤就趕忙道:“太後她老人家聽說了柔然入侵的事情,心裏一急,就……就暈倒了。”


    林婉城了然地點頭:按照脈象來看,太後確實是急怒攻心導致的中風發作。而且,此次病情凶險,隻怕……難保萬全。


    隻是……皇上若當真對太後隱瞞了柔然進軍的消息,太後又怎麽會突然得知的呢?太後身體有恙,受不得驚,闔宮的人都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要火上澆油,故意攪亂後宮,讓皇上兩頭失火呢?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隆乾帝見林婉城臉上一片寒冰,不由緊張道:“太後的身體怎樣?是不是……”


    林婉城心中長歎一口氣,慢慢道:“皇上,太後的病情……”


    隆乾帝眉頭緊鎖,吭吭咳嗽了兩聲道:“有話直說!朕……恕你無罪!”


    林婉城得了隆乾帝的保證,才道:“皇上,太後本就中過風,所以,心腦血管十分脆弱,這一次,她急怒攻心,腦部的淤血被衝散,所以……所以……”


    隆乾帝一屁股就坐在龍椅上:“這麽說……”他眸色忽然一凝:“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林婉城想了想,閉著眼睛無奈的搖頭。隆乾帝因為震驚而劇烈地咳嗽起來,張喜年趕忙端過去一杯清茶,隆乾帝卻一把推開了:“去……咳咳……去把那兩個嚼舌根的宮女……給朕拖下去!咳咳——”


    張喜年覷著隆乾帝發青的臉色,一點也不敢怠慢,弓身就退了出去。


    大殿裏靜了許久,惠妃忽然輕聲問道:“崔夫人,太後她老人家……幾時能夠醒來?”


    林婉城先看了一眼惠妃,隻見她滿眼都是悲痛,就又趕忙回頭去看了一眼隆乾帝。林婉城見隆乾帝也滿眼期待地看著自己,趕忙道:“待臣妾用了針灸,太後很快就會醒過來。”


    惠妃看了一眼皇上,就急忙道:“那就請夫人快些用針吧!”


    林婉城不敢多言,弓身就要退進內殿,不曾想,剛走了兩步,隆乾帝卻又將她叫住。


    隆乾帝道:“太後她……還有多久?”


    林婉城心裏一震,作為一個大夫,她最害怕的就是聽到病人家屬問起這個問題。林婉城心裏清楚,一旦自己說出確切的日期,就等於是給病人判了死刑,那些病人很少又能夠活過這個期限的。


    並非是大夫料事如神,而是因為,病人對大夫的話深信不疑,因此產生極大的心裏壓力,在強壓之下,不僅不利於病情的療養,而且隻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因此,從前,每當有病人家屬問起這件事時,林婉城都含糊其辭的把事情含混過去。然而,這次問話的是隆乾帝,所以林婉城不能顧左右而言他,隻能如實回話。


    林婉城想了想,肯定道:“大約五六日……”


    隆乾帝驟然聽到這個噩耗隻覺得如遭雷擊:昨日還是好好的人,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是被判了死刑?


    隆乾帝頹然地坐在龍椅上,眼睛裏一片茫然。過了許久,他才衝林婉城擺手:“快去用針吧!”


    林婉城答應下來,弓身進了內室,隆乾帝就扶著張喜年的手跟進來。隻是剛到門口,林婉城就將他攔下:“皇上,因為臣婦要給太後用針,所以您在這裏……”


    她的話說的隱晦,隆乾帝卻明白過來:用針的時候,自己確實不適合在場。隆乾帝在門前住腳,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隆乾帝幼年登基,在當今太後的嗬護下才坐穩江山。當時,朝廷上群狼環伺,隆乾帝和太後孤兒寡母在一大堆居心叵測的男人中間周旋。最後,太後娘娘憑借自己的能力扶大廈將傾,料理了亂黨,整肅朝綱,才有了當今的太平盛世。


    後來,隆乾帝親政,太後就退隱後宮,再不問政事。因此,隆乾帝和太後之間並非是簡簡單單的母子之情,更多的是同舟共濟,相依為命的感情。


    惠妃見皇上臉上一片悲切,趕忙柔聲道:“皇上先在殿外等候,不如讓臣妾和皇後娘娘進去給崔夫人幫忙,也好替您在太後跟前盡孝!”


    一直以來,惠妃給人的感覺就是貼心,聽到她這麽說,隆乾帝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皇後,眼睛裏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異樣光芒。


    惠妃既然請旨,皇上就點頭答應下來。


    林婉城領著皇後和惠妃進了內殿,親自給銀針消了毒,然後就在彭嬤嬤的幫助下將太後的上衣脫下來。


    林婉城找準穴位,快準狠的將銀針插了進去。林婉城手法奇快,下針好像完全不假思索,一轉眼功夫,太後的半側身子就紮滿銀針。


    惠妃站在不遠處凝眉看著林婉城的背影,眉頭皺的緊緊得:這賤人的身形……怎麽這樣眼熟?她下針的速度如此之快,平生所見的人物中,大約隻有一人能夠與之相較!


    林婉城在太後的病榻前忙得滿頭大汗,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一雙陰狠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身體看穿一個窟窿一樣。


    林婉城緊張地回頭一看,皇後和惠妃在自己身後站著,皇後依舊是那一副溫婉、不問世事的樣子,而惠妃卻在林婉城望過去的一瞬間,淡淡笑了一下。


    林婉城自然的將目光轉開,然後順手從一旁拿了一根毛巾:沒有錯,剛剛確實是有人在看我,而且,這個人就是惠妃。雖然她反應很快,掩飾很好,但是笑就代表虛心,不會錯的,一定是她!隻是我為何會對她的目光有一種異樣感覺呢?林婉城想到一個詞語,並且覺得十分準確:如芒在背!


    發愣的功夫,彭嬤嬤就在一旁道:“崔夫人,太後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林婉城猛然回神,趕忙道:“太後此次病情有些嚴重,所以,沒有這麽快醒來。”


    彭嬤嬤就擔心道:“那太後還有多久才會醒?”


    林婉城想了想:“大約一個時辰,太後身子虛空的厲害,讓她老人家趁著這個當口好好歇一歇也是好事!”


    彭嬤嬤趕忙道:“夫人說的是。奴婢隻是怕太後醒來後會餓,所以想去幫她老人家做些吃的!”


    林婉城心裏暗讚彭嬤嬤的心細如發,嘴上就囑咐道:“那就有勞嬤嬤燉一些清粥,太後現在身虛體弱,大補的東西怕是承受不了。”


    彭嬤嬤答應下來,轉身就要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別吃,夫人下毒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小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小糖並收藏將軍別吃,夫人下毒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