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乾帝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去,他淡淡看一眼惠妃,道:“將劉輪提上來!”劉輪從前在惠妃麵前當差,後來皇上開恩,才將他提了做承慶殿的掌事太監。


    惠妃自然看懂皇上那一眼的深意,她恭敬垂著頭,好像很乖巧的樣子,心裏卻早就將楚悠穎的十八輩祖宗全都問候一遍。


    劉輪很快被提上來,他跪倒在殿前,惶恐的連頭也不敢抬。


    皇上冷聲問道:“是你派人支走他們四個的?”話不多,每一個字卻都極有分量,幾乎壓得劉輪喘不過氣來。


    六輪趴在地上,惶恐道:“是,是奴才。今夜承慶殿宮宴,奴才擔心人手不夠,所以才……才讓人叫他們回去幫忙!”


    皇上的聲音陡然狠厲起來:“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四個走不開嗎?”


    劉輪嚇得渾身都在發抖,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找他們都是,很……很小的事情,奴才以為,他們走開一時不打緊的!”劉輪雖然膽小,但是畢竟是混跡後宮的老油條,他心裏十分清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也知道隻有咬牙不把楚悠穎供出來,自己才能有一條活路。所以,他腦子轉的飛快,立刻就想起一套托詞。雖然並不完美,但是勉強對付隆乾帝的審問還是沒有問題的。


    隆乾帝哼哼冷笑道:“不打緊?造成今天這個局麵,你還跟朕說不打緊?”


    劉輪自知釀下大禍,心裏深恨楚悠穎拿著雞毛當令箭,以惠妃的名義威脅自己就範。可是事到臨頭,他除了咬牙抗下,又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而楚悠穎這裏,自從四個太監供出來劉輪,她就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甚至連頭也不敢抬。


    隆乾帝衝著劉輪發了一會兒脾氣,林婉城就道:“皇上喜怒,其實今晚這事實在是有疑點。”


    隆乾帝一擰眉:“什麽疑點?你且說來!”


    林婉城道:“首先是叔明喝得那杯酒,臣婦當時就有懷疑,叔明酒量不錯,縱使後勁再猛,也不至於讓他沉睡這麽許久……其次,是金珠公主一個女子,怎麽會無緣無故去叔明房裏,還被莫名其妙打暈?”


    崔叔明轉頭衝林婉城一笑:婉婉這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所以要幫皇上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呀!隻是……釧術大約不會這麽輕易就範。


    果然就聽釧術皇子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好心好意給他敬酒,竟然被你如此懷疑?”反正酒已經被崔叔明喝光了,根本就是死無對證,縱使我真的下了藥,我隻要咬死了不說,你又有什麽辦法?


    金珠公主也道:“我們是堂堂柔然皇族,怎麽會做如此下作的事?林婉城,你這是擺明了汙蔑我們,汙蔑我們柔然!你若是不拿出證據,我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隆乾帝看著殿中的氣氛劍拔弩張,不由也有些不喜:他是想找一個台階將這件事完美解決,可是林婉城這兩句話實在用力過猛,惹急了他們兄妹兩個隻怕不好收場。


    卻見林婉城勾唇一笑:“誰說我沒有證據?”林婉城緩緩走到崔叔明身邊,拉起崔叔明領口下的一團水漬:“這團酒漬是我無意中看到的,想來應該是叔明喝酒的時候不小心灑落的。隻要讓禦醫檢驗一番,就可以知道這酒裏有沒有參其他東西……而且——”林婉城一頓,笑容更加燦爛,簡直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藥物進入人體後短時間內不會完全消散,總會留下一些痕跡,甚至從脈象上就能看出蛛絲馬跡。想要知道書名喝得酒裏有沒有下藥其實很簡單,隻需找來馬國昌太醫一驗便知。”


    崔叔明當然沒有喝過那杯下了藥的酒,他領口下的酒漬就是他用袖子掩麵喝酒時倒上去的,太醫自然也從他體內驗不出任何藥物殘留。


    林婉城如此說,隻不過是料定了金珠公主在酒裏下了藥,所以故意用話激她,嚇唬她。而且,林婉城十分清楚,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派太醫來給崔叔明檢驗的。


    因為,太醫一旦在崔叔明體內驗出餘毒,釧術皇子下毒謀害崔叔明的事情就是板上釘釘,事情傳出去,必定會引起京城百姓的強烈抵抗情緒。到時候,與柔然的和談恐怕會舉步維艱!


    釧術皇子、金珠公主都沒有料到林婉城竟然還有這一手,兩人齊齊啞火,場麵不由十分尷尬。


    皇上心中淡淡一笑:想不到叔明的這個小媳婦當真是有兩把刷子。


    隆乾帝整理好情緒,淡淡一揮手:“此事到此為止。鄭王與金珠公主兩情相悅,今晚,金珠公主也不過是趁著鄭王酒醉進屋探望,並沒有發生別的事情。朕現在就給這兩人下至賜婚。金珠公主身份尊貴,從今進了鄭王府,也是王妃之尊。”


    隆乾帝一句話已經將鄭王和金珠公主的婚事確定下來,而且他十分肯定,至少釧術皇子是不會反對的。


    一來金珠公主與鄭王有了肌膚之親,除了嫁入鄭王府,再沒有其他選擇。二來,隆乾帝已經拿到了這兩兄妹的短處。正如林婉城剛剛所說,釧術皇子兄妹有下藥之嫌,如果隆乾帝真的徹查,一旦將罪名坐實,破壞和談的罪名著實不輕,隻怕柔然的托答王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果然,釧術皇子聽了隆乾帝的話雖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沒有多說什麽。


    可是金珠公主就沒有那麽好打發,她望著滿殿的人,隻覺心中的怒火即將爆炸:她不遠萬裏來到中土,隻想和心中的白馬王子雙宿雙飛,然而,還是沒想到,自己費盡了心思,到頭來隻得道這麽一個下場,讓她怎能甘心?


    金珠公主瘋了一樣跑出去,釧術皇子在身後叫了她好幾身也不見她回頭。釧術皇子隻好對隆乾帝躬身道:“皇上的安排甚好,金珠可能有些激動,不過沒關係,我勸一勸就好了。”


    隆乾帝淡淡點頭,釧術皇子就接著道:“金珠的婚事多賴皇上幫忙操持,我們一概沒有異議。從今之後,金珠就要嫁入大周,她脾氣有些急,還望皇上和正往多多包涵。”


    隆乾帝笑道:“進了鄭王府自然就是朕的兒媳,包容是一定的,皇子盡管放心。”


    釧術皇子點點頭:“如此最好。皇上,我還要去找一找金珠,就先告辭了。”


    皇上立刻又謙讓一番,才讓張喜年親自將人送出去。釧術皇子邁步往外走,隻是在走到林婉城夫婦跟前時,微微皺著眉,鼻孔裏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


    釧術皇子走後,薑沐自然看明白了殿中的情形:隆乾帝怕是要關起門來料理家事了。薑沐自忖是小國的王子,在天朝上邦本來就沒有話語權,也不好杵在這裏礙眼,所以識趣地也跟了出去。於是,偏殿裏主要就剩下隆乾帝、惠妃、鄭王夫婦、平王夫婦、泰安公主和崔叔明夫婦。


    隆乾帝淡淡掃一眼殿中臉色各異的人,不由冷著臉笑起來:“你們一個個都長本事了,打量著朕是癡傻的,都敢在朕的麵前耍把戲!”


    滿殿的人就都跪下去請罪:“皇上恕罪,兒臣(臣妾/微臣/臣婦)該死!”


    隆乾帝冷冷哼一聲:“你們現在翅膀都硬了,不過你們可千萬不要忘了,朕還坐在這張龍椅上,還是咱們大周朝名正言順的皇帝!”隆乾帝說完這句話,一甩袍袖,恨恨離開,長喜娘慌慌張張就跟了上去。


    林婉城看著隆乾帝遠去的背影,不由默默歎了口氣:她自然知道隆乾帝為什麽發火。隆乾帝一心想讓平王與金珠公主成親,這樣,平王在奪嫡時不僅增添一份助力,而且更加有利於邊境的和平。隻是,林婉城實在不忍心看到金珠公主這個強悍的女人進王府與衛子瀾作對。她不是沒有想過鄭王娶了金珠公主後的可怕後果,可她還是狠不下心來。


    事已至此,飲鴆止渴也罷,弄巧成拙也罷,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了。林婉城深深看一眼崔叔明:隻希望沒有讓叔明難做。


    不曾想,崔叔明卻好像與她有心靈感應一般,在同一時間也抬起頭來。他朝林婉城勾唇一笑,似有無盡春意,林婉城頓時覺得安心了。


    隆乾帝抽身離席,殿中的人也各自散去。今晚,鄭王雖然被隆乾帝訓斥,可是他卻得到金珠公主身後的柔然國作為助力,可以說也成為最大的贏家。


    隻不過有人歡喜有人優,惠妃與鄭王暗自開心,楚悠穎的一張臉卻黑得像是鍋底:本來是要讓金珠公主進定遠侯府去給林婉城添堵的,現在卻讓她嫁給鄭王,還讓她與自己平起平坐,怎麽看都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想到金珠公主的那些手段,楚悠穎就隻覺得頭疼:看來從今之後,鄭王府的日子可就要熱鬧了!


    崔叔明夫婦相攜著從偏殿走出來,此時月上中天,更深露中,前殿的宴會已經接近尾聲,林婉城親自去跟杜裴氏打了招呼,就和崔叔明一起向宮外走去。


    坐在馬車裏,崔叔明看到林婉城臉色不好,笑著開口道:“怎麽了?怎麽不開心?”


    林婉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今晚的事……鄭王娶了金珠公主,會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


    崔叔明笑著搖搖頭:“你以為金珠公主嫁入了平王府,就能跟平王一條心嗎?不會的!”


    崔叔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從後麵抱住林婉城,腦袋支在她肩膀上,慢慢道:“柔然國內的形式也很複雜,釧術皇子和金珠公主在國內的地位也不樂觀。所以,金珠公主和親的目的也不單純。金珠公主一門心思想嫁進侯府,不過就是想為釧術皇子在大周爭取一份助力。我雖不才,到底也是大破柔然的將軍,在柔然國內還是有一些名頭的,他們兄妹若是拉上了我,在奪嫡過程中更有保障。後來,釧術皇子眼見不能讓我就範,也就打起了鄭王的主意。可以說,鄭王就是釧術找的備胎。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金珠公主會那麽快與楚悠穎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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