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淑妃這一嗓子叫得林婉城直打了一個激靈。隻見她“倏”地一下將身子扭過來,伸手就要入棺,可是手伸出了一半,卻又停在半空。


    蔣淑妃一猶豫就將手收回來。就在林婉城長出一口氣的時候,卻聽她指著自己身後的一個小宮女道:“你來。”


    那宮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自入宮以來,也是頭一回與屍體有這麽近的距離,心中早嚇得瑟瑟發抖。隻是,蔣淑妃駕前,她不能失儀,不敢表現出來。


    此時,那宮女驟然被點了名,嚇得臉色都白了,隻是她沒有辦法,咬著牙走上前去。


    蔣淑妃附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那宮女額上的冷汗都噗噗嗒嗒往下掉:“娘娘,這樣……這樣不太好吧……”


    淑妃看她這麽一副窩囊的模樣,不由氣得咬牙:“有什麽不妥?快去!”


    林婉城在一旁看到這主仆二人的互動,心裏已經猜出大概,卻故作不明道:“淑妃娘娘要做什麽?采薇都已經仙去了,難道要她死也不安寧嗎?”


    韓嬤嬤趕忙道:“夫人言重了,惠陽郡主說到底是齊王沒過門的媳婦,是我們淑妃娘娘將定的兒媳婦,若論起親疏遠近,再沒有比我們娘娘更加親近的人了,我們娘娘又怎麽會攪擾她的清淨?”


    韓嬤嬤語氣很溫和,但是言辭卻相當犀利:蔣淑妃才是夏采薇的親人,你林婉城算是哪顆蔥,哪頭蒜?不該管的閑事就不要瞎管!


    林婉城自是聽出她話中的深意,不由挑眉冷笑道:“韓嬤嬤說的真是在情在理,不如,咱們這就去求了太後,讓齊王殿下迎了采薇的牌位進門,這樣一來,也免得她做一個遊魂野鬼!”


    你不是與采薇親近嗎?她不是你未來的兒媳婦麽?那就幹脆給她供奉香火好了!


    蔣淑妃好不容易盼著夏采薇在進門前死了,又豈會答應林婉城的提議?她惱怒地瞥一眼韓嬤嬤,韓嬤嬤自知失言,趕忙退在一旁了。蔣淑妃就道:“崔夫人你怕什麽?本宮不過是見惠陽的領子沒有展平,想要找人幫她一把罷了,哪裏就談得上讓她死得不安寧?”


    林婉城趕忙道:“那就多謝娘娘費心了,不過區區小事哪敢勞動娘娘大駕?安蘭,還不快幫郡主將衣領展平?”


    安蘭急著上前,蔣淑妃卻一揮手將她攔下:“不必了,宮裏有皇上和太後,大事上本宮做不得主,這點小事還是能幫幫惠陽的,幻月,還不快去!”


    蔣淑妃瞪著眼看了幻月一眼,那一眼的情緒十分複雜,有催促、憤怒、警告、威脅,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期待。


    幻月眼見是逃不過去了,索性將牙一咬,顫顫巍巍上前,伸手將夏采薇翹起的衣領撫平,不過她的手在從夏采薇口鼻處經過時稍微停頓了一下,林婉城在一旁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色,感覺她的神經高度緊張時就驟然出聲:“小心!”


    幻月被嚇了一跳,手一下子就收回來。蔣淑妃不由對著林婉城怒道:“崔夫人這麽一驚一乍的成什麽體統?”


    林婉城冷著臉道:“采薇是郡主之尊,現在,她香消玉殞,皇上又下旨厚葬,她這一身衣服是無數能工巧匠連夜趕製,就是為了她走的體體麵麵,臣妾瞧著娘娘這個丫鬟笨手笨腳的,若是弄壞了采薇的衣服,不知皇上怪罪下來,娘娘可吃罪的起?”


    蔣淑妃厭惡道:“崔夫人當內務府那幫匠人都是幹什麽吃的?衣服又不是紙片,幻月再不濟,總不會將它弄壞就是了!”


    蔣淑妃說完,就擰著眉回頭去看幻月,那意思很明白: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問題?


    幻月猶自驚魂未定,臉上的汗都沒有幹。她見蔣淑妃疑惑地看著她,趕忙去回想剛才的情景:她的手放在夏采薇鼻孔處時,感覺到了什麽?似乎是有些氣流,但是那氣流若有若無,感覺的並不真切。可是現在淑妃娘娘問起來,自己究竟該怎麽說?


    如果點頭,那就表示夏采薇的死有問題,蔣淑妃一旦鬧起來,最後若證實是個烏龍,自己恐怕難逃一死!


    幻月一咬牙,幹脆就說沒有異常吧!自己已經檢查過,淑妃應該不會再派人檢查,也絕不會鬧出什麽事。想來想去,還是搖頭對自己最有利。


    不過片刻的功夫,幻月已經將厲害想的很清楚。她不敢看蔣淑妃的目光,而是微微垂下頭,幾不可察地搖了搖腦袋。


    蔣淑妃咬著牙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看出夏采薇臉色有異,本來還以為她是詐死,想要借此機會將林婉城、崔叔明一網打盡,沒想到卻是自己多疑了。


    蔣淑妃一擺手,韓嬤嬤就趕忙過來扶著她,一群人似來時那般,嫋嫋婷婷地消失在門外。


    林婉城見終於將她們打發走,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安蘭看著她的神情,趕忙關切道:“夫人,您可是有什麽不舒服?奴婢看您氣色不好,手心裏盡是汗!”


    林婉城趕忙搖了搖頭:讓她不舒服的人已經走了,讓她害怕的事也基本已經過去。


    不錯,夏采薇沒有死,這隻是林婉城和她定下的一個計策。


    前幾日,林婉城離開皇宮後,就將自己的計劃與崔叔明和金一川等人商量了,平王也表示願意配合,於是,他們就開始實施這個大膽的計劃。


    平王畢竟是皇子,宮裏多少還是有些可用的人。林婉城托齊王將一枚藥丸偷偷送到夏采薇手裏,夏采薇服食之後,很快就會出現瀕死的症狀。不過一日,她就會進入假死狀態。


    在夏采薇剛剛“薨逝”的時候,在藥丸的作用下,她的呼吸、心跳、脈搏會完全消失,縱使是醫術高明的太醫也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三個時辰以後,夏采薇的生命體征才會逐漸恢複,不過,“詐死藥”中用了些壓製心跳的藥物,所以,她的那些生命體征即使恢複,也會十分微弱,如果不是自己判別,一般人輕易不能發現。


    剛剛,蔣淑妃似乎看出了一些破綻,所以,她才會讓幻月去幫夏采薇整理衣領,順便用手探一探她的呼吸。


    幸好,幻月這丫頭十分膽小,林婉城又故弄玄虛地嚇唬她,不然,隻怕就要出事。


    林婉城看著蔣淑妃遠去的背影,不由暗暗冷笑:蔣淑妃,你就繼續得瑟吧,想來叔明那裏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你現在與其來找我們的麻煩,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收拾你父兄那堆爛攤子吧!


    林婉城想得沒錯,她在宮中給夏采薇治喪,崔叔明在宮外半點也沒有閑著,他幾經奔波,總算找到了蔣家的一個天大的錯漏之處。


    當初,相如故狀告蔣康時,除了向崔叔明提供了一係列的罪證之外,還給了他一個賬本。


    當初,相傑在順安縣將王棟下了大獄,連夜就搜查了王棟的府邸,結果,除了找出大批的金銀珠寶之外,還在王棟書房的夾層裏找到一本賬冊。


    這本賬冊是這些年來王棟行賄的記錄,不過奇怪的是,王棟每回行賄,都準備四樣禮物,隻是四樣禮物的大小、品質各有不同。


    相傑在搜到賬簿後,心裏十分奇怪,連夜就去審問了王棟。王棟是個慫包,相傑用大刑稍微威脅一下,他就什麽都招了。


    原來,這四樣禮物由賤到貴分別是為知府的管家、知府、巡撫和太師準備的。如果送的是珍珠,那麽必然有小、中、大四種樣式,其中小型的送給知府、中型的送給巡撫、大型的則送到了太師府。


    相傑又問起行賄的原因,王棟本來不說,但是禁不住相傑的一頓板子就什麽都招了。原來,他為官幾十年,在任上錯漏不斷,之所以沒有事發,全靠太師府在後麵撐腰,這些禮物就是他對上官的孝敬。


    相傑拿到口供之後,知道事關重大,就將口供和證據都藏了起來。後來,蔣康接手此案,果然就開始對他下手,蔣康之所以要不遺餘力地置他於死地,也是因為害怕這些東西流傳出去。


    相傑死後,蔣康翻遍他的遺物也沒有找到口供和賬本,殊不知,相傑早有防範,這些東西已經到了相如故的手中。


    崔叔明聽相如故娓娓道來,忽然就想起在豫北賑災時,從候本天和龐勳府裏搜出的那兩個賬本來。


    這三本賬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候本天、龐勳的孝敬是四份,王棟的是三份,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貓膩?


    崔叔明直覺其中大有文章,他不敢怠慢,連夜就讓餘慶去了一趟豫州。豫州知府董剛雖然已死,他的書房也被燒毀,但是崔叔明相信,這種情況絕不是個例,隻要認真尋訪,就一定會有收獲。


    餘慶走訪了豫州八個縣,挨個摸了這些縣官的底,他發現其中有三個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在任上一直平安無事。


    餘慶回京將這些情況報給崔叔明,崔叔明有心親自去調查,但是,他心裏清楚,外麵有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定遠侯府,隻怕他前腳去了豫州,不過一時三刻,行蹤就會泄露出去,這無異於打草驚蛇。


    崔叔明沉吟良久,決定先去宮裏走一趟。在禦書房,崔叔明將自己查到的情況委婉地告訴隆乾帝,並從隆乾帝那裏請到禦旨一封,著崔叔明全權偵辦,並封餘慶為四品雲麾使,協辦此案。


    餘慶協旨出京,不動聲色地逮捕了有問題的三個縣官,果然從他們府裏也搜出賬本。他們的賬冊與候本天、龐勳的大致相同,禮物一樣四份。


    餘慶連夜審查,重刑之下,才將事情的原委拷問清楚。原來,他們送出的最小的那一份禮物是給前任豫州知府管家的孝敬。


    這個管家叫羅本,是董剛的心腹,為人十分貪婪。下官若想給董剛送禮,必先經過他這一道門檻,久而久之,他也就動起心思,問這些官吏討要孝敬。


    餘慶拿到三人的口供,連夜就派人騎快馬送回京城,自己則去尋找羅本的下落。


    自董剛被殺之後,羅本就嗅出了危險的氣息,所以,他連家也沒有回,就倉皇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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