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被切割成塊的血肉病毒在地上抽搐,那老兵心中雖是過癮,但也不敢久留,因為他仍然身處最危險的紅色區域。


    就在他轉身沿著殘簷斷壁繼續逃生之時,越來越密集的血肉病毒裹成紡錘狀的外形,從數十米高的空中向著火海撲去。ta們在越過了烈焰之路兩側的樓宇界限時,幾乎無一例外地如顯示器掉幀一般卡頓了一下。


    隨後,幾個相撞在一起的血肉病毒如被無形的忍者劈砍的西瓜一般,帶著整齊的切口和四下噴濺的濃漿從空中墜落了下來。那些沒有發生碰撞的紡錘形黑影,大多數也像之前那個幾個一樣,墜入焦炭堆中,就再沒有了動靜。


    隻有極少數的血肉病毒完整地降落在了火海之上,這些隻受本能驅使的血腥造物,還絲毫沒有察覺到,從那些在半空中被莫名其妙開膛破肚的同類軀體中噴出的橙黃色粘稠體液,已經將那張編織在兩棟大樓之間的無形的網絡逐漸描繪了出來。


    守護紀元急劇**的數據交換量,催生了以碳為基料的全新光纖線束。這種納米級的線束,除了擁有超高的數據傳輸性能之外,還有超強的韌性和頭發絲粗細的直徑。這些在盛世中極大豐富了人類精神生活的光纖線纜,此時成為了布置陷阱的絕佳材料。


    超過一千萬的男性和五百萬的女性,經過120個小時幾乎不眠不休的拚命勞作。將整個京華城地下管廊係統中的光纖線束全部抽了出來,然後將它們以或平行或傾斜的角度,布置在了烈焰之路兩側所有的大樓之間。


    在架設這種危險的線束過程中,無數的人失去了手指、失去了手掌,甚至是意外成為了這種細絲對肉體殺傷力的實驗樣本。但沒有一個人因此而退縮,排隊等待進入作業區的隊伍始終都擠滿了渴望生存的人,哪怕這個生存機會可能並不屬於自己。


    密集的狂潮在本能的驅使下瘋狂地湧向火焰之路,大多數的血肉病毒在空中就被切成了規整的肉塊,成噸的血肉和膿汁,像從垃圾車上傾倒而出的生活垃圾一般從天而降。


    極少有僥幸從第一道空隙中逃脫的個體,也會在第二道或者第三道光纖網絡中被無聲地分割成邊界清晰的小塊。


    而那些從地麵上滾滾衝擊而來的血肉病毒,更是全數被樂譜般布置的光纖或攔腰或多段切碎。氣勢洶洶的黑潮,一旦經過樓宇之間,就立即化為翻滾著噴濺濃汁的肉塊。仿佛是有一台看不見的絞肉機,正在大樓之間噴吐著被攪碎的腐肉。


    血肉狂潮仍在源源不斷地湧入火海,短短幾分鍾,布置在幾公裏範圍內的十幾道光纖網就在堅硬的骨刺和粗糙的外皮的反複衝擊中變鈍,進而在洶湧的狂潮持續擠壓下接連斷裂,地麵上的火焰也被迅速堆積的肉塊和橫流的膿汁熄滅。


    這條直通城市核心的大道上,布滿了用烈焰製成的誘餌和用利刃編製的死亡陷阱。原始的瘋狂和貪婪,驅使著無盡的黑潮源源不斷地衝進這一切血肉的地獄之中。


    每當一道光纖網絡因為變頓而被撐破之時,堆積在下方的肉塊和從上方翻越而過的活體就會像臨近岸邊的浪湧一般,陡然向前翻滾著湧出一段距離。然後又在下一道利刃網絡的切割之下,堆砌出更多的肉塊。


    每突破一道利刃網絡,地麵沉積的肉塊就越厚,而每一次因為纖維線束斷裂而引發的湧動就會越發劇烈。這種有節奏的反複湧動,仿佛是有一把看不見的鏟子,在陰溝裏一下一下地將惡臭的淤泥趕向遠處。


    矗立在指揮部露台邊緣的王小戈,此時雖然仍舊隻能看見殷紅的雲蓋之下,沿著大道熊熊燃燒的烈焰消失在遠處的迷蒙雨霧之中,但空氣中令人聞之欲吐的濃烈腐臭味已經熏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了。


    一名參謀遞來了呼吸麵具,匯報道:


    “報告指揮官,觀察哨報告ta們已經衝破了四環路。另外,小宇和十二名無當飛軍戰士在一階段作戰任務中幸存了下來,但他們的戰甲受損嚴重,暫時無法返回指揮部。據ta們報告,城外還有至少1\/3的血肉病毒在湧入預設陣地,並且有分散進城的跡象。”


    他略微顫抖的聲音中除了透著深沉的恐懼,還有一絲絲的興奮。


    王小戈戴上了呼吸麵具,狠狠眨了眨眼,堅毅的神情又回到了雙眼中:


    “有張綾和袁術的消息嗎?”


    參謀微微低下了頭,臉上旋即多了幾分慘白:


    “暫...暫時沒有。長波無線電的呼叫一直沒有應答。派出的搜尋小組目前得到的最有價值的線索就是,紅岸基地已經被毀了。”


    王小戈冷峻的麵龐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與沮喪:


    “知道了!”


    話音剛落,一陣有規律起伏的低沉轟響,伴隨著地麵輕微的震動從西北方向的樓宇間傳來。那聲音極為厚重有力,仿佛樓上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推動沉重的箱子。


    片刻之後,越來越多的刺耳雜音開始出現,像揮舞著的鏈鋸、像98年的終結者,像充滿力量的蒼蠅,那沉穩的脈衝轟響很快被完全掩蓋。


    沉悶且極具穿透力的“嗡嗡”聲在迷霧之後越發響亮。那聲音猶如一群憤怒的黃蜂被困在了金屬牢籠中,發狂地振動著翅膀,急切地想要掙脫而出,帶著一種壓抑又暴躁的力量,持續不斷地衝擊著人的耳膜。


    就在此時,伴隨著骨骼被折斷般的“哢哢”聲響,堆砌到了半樓高的稀碎肉塊攪拌著橙黃色膿漿,像一道擠滿了大道的泥石流朝著指揮部氣勢洶洶地碾壓而來。


    那些在奔騰的肉塊之上,或跳躍或翻滾的活體血肉,像受到驚擾的蝗蟲一般搶在泥石流的前頭衝入仍在燃燒的火海之中。但還不等ta們落地,就又在看不見的利刃切割下變成了撲滅火焰的濃汁和肉塊。


    “立即發出預警信號,讓所有觀察哨立即撤離紅色區域,準備執行三階段作戰計劃!”


    不知是顫抖的樓麵讓他的雙腳發了軟,還是眼前那些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來的血肉骸骨奪取了他的理智,負責傳令的參謀竟然圓睜著驚愕的雙眼,滿臉淚奔地癱倒在了地上。


    王小戈一臉鐵青,憤怒的目光卻沒有在那參謀身上多停留半刻,而是徑直走向了放著信號槍的桌前。幾枚翠綠色的信號彈從指揮部的露台上直衝雲蓋而去,驚雷般的爆聲旋即響徹大地。


    王小戈扔下信號槍,轉身向著西北方看去。被地麵的火光映成殷紅色的天空已經變回了陰沉的顏色。距離三環路已經隻有最後一道纖維網絡的血肉狂潮,此時看上去就像一堵由腐爛流膿的內髒、折斷的肋骨還有肉泥組成的高牆,正不可挽回地傾倒而來。


    眼看著衝在最前的幾個活體血肉,已經越過了最後一道利刃網絡,一頭鑽進了三環路滿是鐵絲網和荊棘的鹿角拒馬。


    王小戈聲嘶力竭地下令道:


    “開啟三階段作戰!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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