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身上真好聞。”


    劉小言靠在一晨的懷裏,聲音軟軟的,“有媽媽的味道。”


    “後來,你有再見過你媽媽嗎?”


    一晨強忍著疼痛地和劉小言說話,企圖用聊天來忘卻身體的痛苦。


    “視頻見過算嗎?”


    劉小言仰頭望向一晨,“自她去城裏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平時工作忙,我想她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就會用手機給我回視頻過來,我們可以對著屏幕聊天。”


    “對著屏幕聊天?”


    一晨有些詫異,“也就是說,她生下你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是呀。”


    小言點頭,“外婆想讓她留在村裏繼承植物染的技法,但媽媽不肯,兩人吵架吵得很凶,她一氣之下就走了,走了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過,她還是會問我外婆的事,外婆生著氣呢,不許我告訴她。”


    “那,你會想念你媽媽嗎?會想要抱抱她嗎?”


    “想,怎麽不想。”


    劉小言抱住一晨道,“我每次想要抱著她的時候,就會抱起媽媽曾用過的枕頭!那上麵有她的味道,這個方法還是隔壁的饅頭告訴我的呢。”


    一晨稍稍一愣,“饅頭是誰?她的媽媽也在外地嗎?”


    “饅頭比我小兩歲,他爸媽也在外地打工,比我媽媽去的地方還要遠,好幾年才回來一次……”


    一晨摸了摸劉小言的額頭,沒有再問下去了。


    她第一次切實體會到留守兒童的苦。


    一晨自小生活在城市裏,從沒有離開父母身邊半步,就連念大學都是在臨陽念的,她那時天天想著逃離陳爸陳媽,逃離他們的控製,即使到現在,也依舊這樣想著。


    而劉小言和饅頭呢,他們卻是一年半載也見不到父母幾麵,想要擁抱,卻隻能抱著枕頭寄思親。


    想到這裏,一晨突然也有點想念爸媽了。


    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還有沒有因為自己的離家出走而生氣。


    等這次平安回家,一晨想也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爸爸媽媽。


    可以的話,她也想抱抱他們。


    ……


    夜,深邃到極致。


    氣溫也開始驟降。


    糟糕的是,一晨的手機快要沒電了。


    如果再這樣繼續耗下去,等手機徹底沒了,她和小言隻會在黑暗下徹底迷失方向。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想罷,她拍了拍劉小言道,“小言,咱們現在必須得想辦法出去,劉叔叔他們還沒有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幹等著,我們得想辦法往回走。”


    劉小言懂事的點了點頭,她率先站起身子來,然後扶起陳一晨的手,想要幫她起身。


    一晨笑了笑,“沒事,我可以自己起來。”


    可當她稍稍移動那隻受傷的腳踝一小會兒,那股鑽心的疼又向她襲來。


    她疼得好似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不行,不行……我的腳實在使不上力,太痛了。”


    一晨喘著粗氣的又退坐到剛剛坐下的位置,“小言,阿姨怕是不能跟你一塊兒走了,你拿著阿姨的手機先回去,如果路上沒有遇到劉叔叔,你就先去山莊,去山莊找一個姓深的叔叔,告訴他我的情況,讓他來救我……”


    “不要。”


    劉小言搖著頭,遲遲不肯離開,“阿姨,我走了,你怎麽辦…我不走,我不走……”


    “傻瓜,你要是不走,咱們倆今天就得在這裏呆一晚上,你要是回去了,我們還有一線希望,懂嗎?”


    說著,一晨將手機塞到劉小言的手裏,叮囑道,“你去找一根木棍幫你探路,別像我一樣被當作野獸夾住,停在這裏哪兒都去不了?”


    劉小言還是不肯走。


    一晨隻能佯裝生氣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們今晚都得呆著這裏,以天為被,以地為蓋,可你要是先回去了,至少我們還有希望回到暖和的床上睡覺,乖,聽話。”


    一晨半哄著劉小言先離開了。


    等小言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以後,一晨的世界也徹底暗了下來。


    黑乎乎的一片,沒有光亮支撐,沒有月光灑落,一晨覺得自己好像被囚禁在黑暗裏。


    這黑暗駭人無比,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摸不著,隻能聽到耳邊沙沙的聲響,偶有一陣風呼嘯而過,帶來無盡的寒意。


    黑暗酷刑。


    她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了這麽幾個字。


    如果,如果今夜沒有人來,那她不就是在承受黑暗和孤獨的酷刑嗎?


    如果,如果一直沒有人來。


    她就算死在這裏,也沒人知道吧——


    想著想著,她有些恐懼地縮成一團,可腳踝處剛剛移動半分,那難以忍受的刺骨之疼又開始直通大腦。


    她疼醒了,肚子裏的寶寶似乎感受到母親身體上的疼痛,也醒了。


    他不安地動來動去,一晨隻能強忍著痛意,先安撫孩子。


    女性本弱,為母則剛。


    她第一次體會到這個詞語的含金量。


    不行,她必須要離開這裏,不為自己也要為孩子。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等重新睜開雙眼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她一鼓作氣地忍著撕心的疼痛,移動著她那條受傷的腿。


    腦子裏那股堅定的信念是孩子給的。


    她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


    一步一步往外挪。


    額上的冷汗早已浸濕兩鬢的發絲。


    很好,至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強忍著疼痛開始在四周搜索可以用的木棍。


    回去的路上,沒有木棍肯定是不行的,她不知道這條路上,還有多少個捕獸器,如果再遇到一個,今天怕是徹底要交代在這裏了。


    終於,當她終於找到一根可用的木棍時,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劉小言的聲音,“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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