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當她看到深一群架著老張從黑暗裏走出來時,她什麽也顧不上,一顆心全在深一群身上,擔心他有沒有受傷,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她沒有料到自己會撲上去抱住他,但她確實這麽做了。


    還抱著他嚎啕大哭。


    哭了很久很久。


    等她哭累了,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腦袋正埋在深一群的頸窩裏,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裏,就連隆起的小腹也沒有放過,寶寶在肚子裏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很快又適應地平靜了下來。


    一晨有些尷尬。


    更尷尬的是,她發現所有人都沒有打擾他們,任由他們擁抱著,也任由陳一晨哭泣著。


    她幹咳了一下,想要緩解尷尬。


    然後小聲跟深一群說,“既然,既然你沒事的話,那我們先回去?”


    深一群並沒有回她,仍舊那個姿勢緊緊抱著,力道越來越重,陳一晨的身體也跟著越來越重。


    “阿群?”


    她又叫了一聲。


    他還是沒發話。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一股濕意沾上她的掌心,她好奇的伸手看了看,是血!他的後背全是血!


    她驚叫了一聲,掙紮著要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


    她想知道,他到底哪裏受傷,傷得是不是很嚴重?可他的力氣太大了,大到自己根本無力掙脫。


    劉管家發現不太對,趕緊叫人來幫忙。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陳一晨從深一群懷裏剝出來時,才發現深一群早已暈了過去,後背上全是血,一大片的。


    劉管家不敢耽誤,迅速找人把深一群抬上了擔架。


    和老張的擔架一前一後送進了山莊的醫療室裏。


    救護車還在趕來的路上。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老醫生,等待他的診斷。


    “老張是一定得送去醫院的,我們這裏設備不齊全,幫不了他什麽,好在傷口處理得不錯,手和腳踝的血是止住了,但手指肯定是保不住的!大腿膝蓋的那一塊必須送到醫院去處理才行……”


    又道,“至於這位深先生——”


    一晨瞪大了眼睛地望向老醫生,老醫生輕笑道,“皮肉傷而已,我已經給他包紮好了!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吃發物,不要吃辛辣,不可做劇烈運動,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皮肉傷?”


    一晨有些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支支吾吾道,“可,可他,他剛剛都暈過去了,後背上全是血,怎麽可能隻是皮肉傷,您可以再檢查看看嗎?看看是否哪裏有遺漏。”


    老醫生揮了揮手,“這哪裏是暈過去的!是太累啦,睡著咯!等會要不要去不去醫院檢查,看他的個人意願,小傷而已,後背就破了些皮……”


    陳一晨聽後,看了一眼參與包紮工作的劉管家。


    劉管家也衝著她點了點頭,一晨這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事。


    如果,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她不敢想象自己會自責成什麽樣子。


    是她主動邀請他去果園的。


    也是她發現那窩小豬,引起老張的怒意,後又引來母豬的報複,接著才會有後麵一連串糟糕的事發生。


    結果到最後,卻是他救了自己和老張。


    是他抗住了一切的一切。


    如果沒有他的話,可能現在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這裏,一晨忍不住又朝著深一群看了一眼。


    此刻,他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地平躺在那裏,呼吸緩慢而均勻,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讓一晨忍不住有些心疼。


    “去休息一會兒吧,陳小姐。”


    劉管家拍了拍一晨的肩,關切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照顧深先生的事就交給我,您放心,他醒來我一定第一個通知您。”


    一晨搖了搖頭,“我不困,也不累,我來照顧他吧——”


    事實上,從她回到山莊,打定主意要跟劉管家一起尋人時,她就沒了困意。


    後來,她帶著他們走出莊園,恰巧遇到了去山裏尋人的第一梯隊村民,他們是扛著野豬的屍體回來的,屍袋展開,那一大三小的野豬屍體就這樣被曝光在眾人跟前。


    慘不忍睹的屍身——


    肚皮那一塊被啃噬了一大半,內髒和腸子都被掏了出來,暴露在身體以外,場麵血肉模糊,可怕至極。


    一個經驗豐富的山人搖了搖頭道“野豬幹的!真是不通人性的畜生,什麽都吃!自己的同類也吃,隻要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東西,啥都往嘴裏吞!還有咱們村子裏的莊稼也都是它們害的……”


    一晨嚇壞了,她抓住那個山人的衣袖問道,“如果人類受傷暈在路上,野豬也會吃嗎?”


    “吃!咋地不吃?一個畜生嘛,這不,同類都吃了,還有啥不吃的!”


    那山人朝著野豬猝了一口,又補罵了一句,“畜生玩意兒……”


    一晨徹底呆住了。


    她什麽也聽不清,滿腦子都是野豬吃人的畫麵。


    怎麽辦?剛剛山裏那麽多的野豬,有十幾隻之多,她無法想象,深一群該怎麽麵對那些恐怖的野獸。


    頓時,她困意、倦意全無。


    一顆心隻想盡快找到深一群和老張他們——


    好在,有驚無險。


    他們都好好地活著回來了。


    ……


    深一群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陽光明媚,一縷日光穿透輕薄的紗簾照在了深一群的臉上。


    他睜開眼,下意識地動了動,背後是一陣鑽心的痛。


    對了,他背後應該是有傷的。


    昨天和那頭母豬幹架時,被按在樹樁上摩擦了好一會兒,後背的皮怕是蹭掉了不少,能不疼麽!好在,小命還在,有驚無險地活著回來了。


    想罷,他不再亂動,努力僵著上半身,打算起來找點水喝。


    剛轉過頭,就瞧見陳一晨趴在床沿邊熟睡著。


    她側著臉,發絲有些微亂,睫毛上還掛著隔夜的淚珠。很明顯,她照顧了自己一夜。


    深一群的心軟了下來,


    他又想起昨天,她撲進自己懷裏的畫麵,軟軟的,帶著哭泣,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和他第一次見她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她清冷疏離,有著不容靠近的距離感;後來,她雖然願意幫助自己,但每一次相聚都帶著些拘謹;再後來,她救了他,一把鋼製的剪刀插進了野豬的身體裏,那一刻,他對她有了新的認識;再再後來,她不顧一切的折返回來尋他,撲到他懷裏,將他從絕望中拉了出來——


    這樣好的一個人,他怎麽能錯過?


    深一群忍不住輕撫一晨的臉頰,從眼角滑到鼻梁,又滑到唇邊——那個擁有無限柔情的地方。


    說起來,有些好笑。


    明明隻認識不到一周的時間,他卻吻了她兩次。


    一次是在夢裏,另一次則是在看星星的時候——


    那綿軟,那柔情,是讓人忍不住的魂牽夢繞,想到這裏,他又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將唇輕輕覆蓋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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