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難啊!


    還不能讓人看出來。


    我一肚子委屈,還得裝自信滿滿裝陽光燦爛跟孩子們講課做遊戲,跟家長說說笑笑。


    我的牙忽然疼得不行,就像有個人在裏麵拽著我的神經當弦,一下一下的不停地彈,彈得我心跟著跳疼,一陣陣的想吐。


    咋辦呀,就這麽七苗人,有一個還是我二哥小舅子的孩子隻收半價,我這老師的工資都掙不回來!


    貼錢還在其次,孩子少了,家長們就開始拿一把,他們的東風就壓倒了我這西風,開始對我們的工作指手畫腳。


    老太太們下午三點多就過來了,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盯著我帶孩子上課。


    他們還說,人家別的園的孩子都能算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了,人家都認識多少字了,問我,你這兒那個英語老師怎麽不天天來啊……


    我慌亂不堪。


    小張老師人真不錯啊,不聲不響替我維護秩序,見縫插針的把能幹的活都幹了,跟家長說話也是言簡意賅不容置疑,真是替我分擔不少。


    小趙倒也不吭聲兒不多話。


    我姐,跟家長說話一臉假笑扭捏做作,等家長不在,可就得著機會數落上我了:


    “唉,我就說你還不如就湊合著給範老師打工算了,這一天到晚起早貪黑的,別虧本就不錯了!


    你也不想想你有沒有這個能力,看別人掙錢自己也眼紅,你這就是貪欲!”


    說著,她還挺生氣,大概是想替我破罐子破摔,把攤子砸了算了——


    她抄起張桌子就往飯廳闖,也不知道拐彎小心點,砊的一下,把牆角膩子磕掉一大塊,露出老大一塊灰水泥來!


    哏!這是破窗效應的開始嗎?


    我心裏惱怒極了,當著老師孩子的麵兒又不能發作。


    回頭這兒磕掉一塊,明天那兒再磕掉一塊,這園兒不是跟範老師的一樣啦!


    終於還是忍不住:“你就不能小心點兒?”


    “我又不是故意的!找刮家的要塊膩子補上不就是了!”


    你說她還頂嘴,她還理直氣壯!


    我心情糟透了,牙疼得像在為我的心情伴奏,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噌!


    晚上回到家,一點小事兒就引得我發火。


    孩子不寫作業,坐那兒磨磨蹭蹭,半個小時也不寫一個字;小洪若無其事坐在電腦跟前打遊戲。


    我對著小熊咆哮起來:“限你半小時寫完,寫不完揍死你!”


    回過頭又罵小洪:“你在家幹啥吃的,啊?他坐那兒一下午就寫了兩個字,你看不見?”


    這倆人都不敢吭聲。


    我喝點水,呸的一下吐出來:“啊?這麽冷的天,就不知道燒點開水?哏哏,你倆喝涼水,我就得跟著你倆喝涼水?我來例假肚子疼不知道?我在外麵著急上火得牙疼不知道?”


    小洪趕快跑廚房燒開水,媽的,現在才燒,我幾時能喝上!


    “我特麽的陪一天笑臉,從早晨六點起來忙到現在,都晚上十點半了,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你們這些人的心肝都哪去了?”


    我基本上一回家,就罵罵咧咧找茬兒,不找茬就感覺要爆炸。


    就那麽幾個孩子,家長們還諸多要求,好像我掙他們多少錢似的,小趙跟個木頭一樣,我姐長得是既醜又橫,啥也不會還一天到晚不聽說專門跟我對著幹。


    唉!每天,聽見那幾個園的動靜我就煩,看見他們那麽多孩子我就要崩潰,可是我這些都不敢表現出來……


    還好,我同學老黃找我來了。


    她在小學當班主任,想再弄孩子寫寫作業補補課賺點外快。


    有過年前寫作業班的經曆,我倆一拍即合,還是二一添作五。


    小學五點半一放學,八個五年級孩子就自己跑來我這兒寫作業。


    一人一個月二百,七八個孩子我和老黃分,就是一人大概八百塊錢。


    不過老黃就在這兒待一會,不到六點她就回家給老公孩子做飯去了,剩下的輔導就是我和小洪的事兒。


    我怕幼兒園的孩子家長有意見,把這群大孩子圈在大班寫作業,讓張平老師弄著大班和中班的孩子在五點以後都去中班背古詩認字。


    張平真是個好姑娘,話不多,給我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孩子們安安靜靜的跟著她學古詩學英語,有時候,她還能幫著我或者小洪安排孩子們的晚飯,還有家長們的迎來送往。


    這些我都看在眼裏,真感謝她啊,無論如何開支一定得給她發點獎金表表心意!


    也不知道怎麽的,有天下午五點半多,幼兒園孩子一個也沒有接走的,小學孩子們剛剛坐下,那天奇了怪了,小學孩子家長還來了兩個——我那老不死的老公公領著我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吐吐達達的婆婆來了!


    他貓著個腰,四處轉了轉,最後站在飯廳和客廳(就是小班)中間,幼兒園的樞紐位置,當著一眾家長孩子大聲問我:


    “你還給人家輔導功課呢?你自己孩子學習咋地個?”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我心裏暗罵,嘴上可是驕傲的說:“小熊,他們數學老師說了,他是數學天才!”


    “切!”老不死的就像毛驢被風嗆了一口似的叱一聲:“我們家沒有那學習好的!”


    說完,拖著瘋老婆就走。


    特碼了個蛋的,他們家沒有那學習好的就證明他根正苗紅?學習不好還成了光榮的,我們小熊學習好倒成了壞事兒了?


    等回了家我就跟小洪開罵:


    “這老不死的是不是有病!


    塌我的台對他有啥好處?


    mlgb的我們一家三口吃不上飯了,想著辦法的找條活路,不讓人活是不是?


    ctmd狗東西,上次給他老兩口買衣服就吃裏扒外不讓講價,這回特麽的又來給我搗亂,他是恨我不死啊還是恨他親兒子不死?


    我告訴你說啊,老不死的將來癱床上休想讓我伺候他!


    哈哈,不過話說回來了,人家可能也不需要我這等醜八怪伺候!


    我這麽醜,怎麽配伺候人家又聰明又有本事又代表自治區全國跑馬拉鬆又在報紙上發表過打油詩的大能人呢!”


    小洪替他爹理虧,一聲不吭。


    我還沒夠:“我問你,你老爹做的這叫人事兒?”


    他還不吭聲兒。


    我急了:“你說,你老爹做的對不對?我當時給他臉沒罵他,我這麽多年一直給他臉,一忍再忍;我現在吃不上飯了,沒招他沒惹他,自己找點事兒幹,他憑什麽跑上門去欺負人,啊?”


    他,還——不吭聲!


    ctmd!我最近就是為了發泄情緒而發泄情緒:“你不吭聲是啥意思,啊?


    給你爹打電話,告訴他,以後不許出現在我麵前,聽見沒!


    我現在可不住他那個爛房子了!


    我生孩子他把一院子的雞都宰了自己跟那幾個煞筆兒子兒媳婦吃了,還跑家裏來氣我,ctmd,我跟他可沒有任何情義!我看見他就惡心!


    他自己親兒子病了,嚇得躲老遠,一個電話都不打,這等畜牲,不許他出現在我眼前,聽見沒!”


    “知道啦知道啦!”小洪呲牙咧嘴喊:“你罵了半天了,能讓人耳根清淨點不!”


    “哈!我不讓人清淨,你老爹你那幾個畜牲哥做的事哪一個人能像我這樣忍讓?


    不要臉的東西,一個個昂昂七尺看起來像個人樣兒,誰知道就會整自己家人……”


    我又口沫橫飛罵了半天。


    又讓我找到把柄,我心情不好就拿出這事兒來家罵小洪。


    小洪受不了了。


    他跟人出去喝酒,一夜未歸。


    他一夜未歸我一夜未眠,憋足了馬力隨時要好好跟他大吵一架大鬧一場。


    哈哈,誰知道啊誰知道,小洪這個狗東西竟敢一夜不歸!


    我憋氣憋到早上六點,看看手機,趕快收拾東西,把今天要用的菜肉雞蛋都裝到大籃子裏,帶著趕往幼兒園。


    一路上想,哼,麻辣隔壁的,今天先放著他!


    一開門,有動靜,誰呀?


    小洪在飯廳裏麵,正在往保溫桶裏麵倒開水呢。


    等他倒完,我沉聲道:“昨晚幹啥去了?”


    “昨天跟長青他們吃飯去了……”


    “吃飯吃一晚上?”我厲聲喝道。


    “吃完了,他們說唱歌去……”


    “哈哈,唱歌去,找濫女人陪了吧!賤貨!”


    “沒有,之後我們又去吃燒烤,我喝多了,太晚,怕擾了你睡覺,就在園裏睡了。”


    “放屁!草擬麻辣隔壁的,你當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玩意兒?你還怕擾了我睡覺,你他馬勒戈壁的是替我著想的人?


    你個大傻逼,賤貨,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東西!你替我著想還能出去胡嫖亂混?


    你看不見我忙得兩頭不見太陽?你看不見我著急上火牙疼得吃不成飯?


    是不是我這等醜貨就活該吃苦受累?你咋不聽你爹的找個漂亮的呢!


    你那個殺幣老爹嫌兒媳婦醜,我問問你,他特麽的想幹啥?他特麽的對你那三個嫂子好,是不是跟她們有一腿?


    我長得既醜又不跟他們同流合汙,我就得被他們合起夥來收拾,你現在也跟他們一起欺負我,是不是!


    賤貨,一家子賤貨,就差得艾滋病了!”


    小洪一聽我罵得不堪入耳,哐一下甩了手裏接水的大鐵缸子:“你剛才說啥,你再說一句!”


    “哈,你馬勒戈壁的,你還挺橫,怎麽了,我就說了,你爹是不是當初跑那個爛四樓去罵我醜?我醜不醜關他屁事兒!哈哈,我說這些年我怎麽委曲求全老東西都欺負我,原來是我太醜他看不上,他覺得你三個嫂子漂亮,是不是摟懷裏心花怒放啊,啊!?”


    我嗓門更大了。


    小洪掄起胳膊,我迎頭怒視。


    他放下手:“你看看你像個什麽樣子,還當老師呢,一點修養沒有,”


    頓一頓再加一句:“我高看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mlgb的,你有修養你就到處上嫖?老娘有修養就是給你這種沒本事沒擔當作風不正的王八蛋準備的?”我仗著這樓還沒有別的住戶入住,追出去罵。


    罵完了,還得回來幹活,一會兒,那個納森就要來了。


    這個納森他媽也不是個好東西。


    老大歲數了終於有了這個寶貝疙瘩,一天到晚循著磨道找驢腳印,孩子沒送園的時候找公婆的茬兒,現在送我這兒,就天天找我的茬兒。


    一會兒她兒子上火了嗓子疼了,懷疑我們給吃太多,一會兒她兒子晚上回家又吃零食了就懷疑說在幼兒園沒給吃飽,一會兒她兒子喝水多了胃難受,一會兒她兒子小便黃喝水少上火了……


    本來定的在這兒吃飯,每周一不關注食譜,等到了你飯都做好了她打聽吃啥,要是有蝦有牛肉有排骨就讓吃,沒有,就是她忙得焦頭爛額也必定跑過來接回家吃——就這,每天還聲稱自己忙,送的早,六點半就整過來,晚上經常十點多才接。


    還有一個小虎蛋兒他媽,打扮的挺知性,說,算命的說了,她家虎蛋兒以後能當將軍,為了不限製她兒子的發展,希望我們尊重她兒子的天性少拘束她家孩子。


    她自己可倒好,前麵開一個園她轉一次園,開一個園她轉一次園,任孩子掙紮哭鬧死拖楞拽來來回回好幾次,說還是小白楊最好。


    小白楊好,那就好好在這待著吧?


    不!她動開了小心思。


    該交園費了,她就查考勤,一頓飯一頓飯的查,查完就叫喚說她兒子沒吃過那麽多頓飯。


    當場就嚷起來!


    我的媽呀,為了耍幾塊錢的賴,橫是要躺地下打滾鬧翻天的節奏!


    特媽的,不就是欺負我這兒孩子少嗎!


    有啥辦法,我還得保持素質。


    我偽裝的很好,說話慢慢的柔柔的又大度的,不能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和一般的家長打交道,還好,畢竟正常的人多。


    我微笑著,帶著點小機靈小俏皮,還能靜靜地聽家長把話說完,從來沒跟他們紅過臉。


    他們都誇我:“沙老師性格真好啊!”


    我忍著牙疼特有素質的微笑。


    周末,小張老師過來取落下來的書,我倆聊起天來。


    小張老師才剛剛大學畢業沒兩年,在自己家晚上還有個寫作業班,另外還租了一個涼房養狗賣。


    說起和家長的交流,小張老師頗有心得:“我就不慣他們臭毛病!規定幾點收孩子幾點接孩子就是幾點,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


    我沒有她那樣的底氣,孩子這麽少,當初承諾的好多活動啊項目啊都沒法進行,園費也不可能降,這麽多錢,總得讓人家覺得能圖上點啥吧。


    “就這,就這七個孩子,老師們的工資還不好開呢!”我忍不住跟小張老師大吐苦水:“不怕你笑話,我的鞋,底子都斷了,我就湊合穿,反正麵上沒爛底下誰也不知道。”


    小張啥也沒說,晚上就給我送來一雙嶄新的皮鞋,說是同學的鞋店不幹了,把存貨都分了。


    我要給她錢,說啥也不要。


    唉,我自己的親姐,我跟她借件舊衣服穿,她還和我吼:


    “你穿我的幹啥,你不會自己去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們的家人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嘎嘎莎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嘎嘎莎莎並收藏我們的家人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