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篤明園門外。


    小廝有眼力見,並未阻攔,帶著二人直直向院內走去。


    薑娩邊走邊看,這普普通通的院子修繕一番,看著倒還有模有樣。隻是比起宮裏他住的清心殿,還是差了不少。


    聞淺走在一旁,蹙著鼻子聞了聞:“薑二小姐,聞到什麽味道了嗎?”


    薑娩微微一怔,仔細嗅了嗅,點頭道:“好像有股香氣。”


    二人循著味道,見院中石井旁坐著一人,正是段知安。


    他正專注地熬花煉香,身旁爐火微微搖曳,滿院彌漫著一股清幽的香氣。


    聞淺興衝衝地跑上前,看著裏放著的花,眸中透出幾分驚喜:“舅舅,原來您也喜歡製香啊?”


    段知安點頭,把手裏的木杖遞給她:“淺淺可要來試試?”


    “好啊!”聞淺歡喜地點頭,搬了張椅子坐下,拿起木杖,認真地攪動起一壺薔薇花瓣。


    她平日裏沒什麽興趣愛好,唯獨就愛做些手藝上的事,譬如製劍穗、香囊。雖說不成什麽氣候,但總歸不至於閑著讓自己胡思亂想。


    過不多時,花水熬成,芬香更濃。


    段知安坐在她身旁,又是拿器皿,又是幫著煽火,活像個侍從。


    薑娩看著他孔雀開屏模樣,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


    難怪近日都說太師不喜茶道迷上煉香,原來是因為聞淺喜歡。


    幸好聞淺已成家心裏也隻有李知景,不然換做別的單純女子,怕還真要被他這副溫柔樣給勾走。


    她在心中冷笑一聲,喃喃道:“老狐狸倒是會哄小白兔。”


    段知安聽到細碎的聲音,這才察覺後頭還站著一人。


    他抬眼,佯裝不知她站在後頭,略顯驚訝道:“我還以為隻有淺淺一人過來,竟不知薑小姐也在,失禮了。”


    薑娩沒理會他這副拒人千裏的樣子,收起表情上前行禮道:“太師喬遷新居,我是與世子妃一同過來,想著送上一份小禮,還請太師笑納。”


    聞淺這才反應過來今日的正事,放下手裏的事,叫墨萍拿來拿著木盒。


    “先前多謝舅舅相助,一直未來得及感謝。我不知您喜歡什麽,隻準備了這個,還盼舅舅喜歡。”


    段知安微笑著接過,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淺淺送的,我自然喜歡。”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沸騰的花鍋:“我與薑小姐有些事要說,淺淺幫我看著這一壺薔薇花,可好?”


    聞淺使勁點點頭,又過去熬花。


    段知安便帶著薑娩走到一旁石桌旁坐下,眉眼間少了幾分溫和,多了幾分冷靜。


    他望著薑娩,開門見山道:“薑小姐今日前來,怕不隻是送賀禮吧?”


    薑娩沉了一口氣,見他直言便也免了寒暄。


    “今日來確實有一事。想必太子殿下已經與太師商議過,關於太子妃一事。”


    段知安微微點頭,示意她接著說。


    “我自知沒有資格左右太子選妃,但昨日蕭......王爺,已經向皇上奏請我與他的婚事......”


    段知安神色微斂,目光微沉。


    這消息他還不曾知曉,因為蕭珩之這人極其敏銳,十分難盯,做了什麽事,倒還真不好打聽。


    薑娩又說:“這些話有些唐突,但我對王爺並無情意,也全然不想與他成婚。可若是聖旨下來,屆時我不得不從。所以我來說想請教太師……可有辦法能讓我留在殿下身邊?”


    段知安沉默許久,目光移到薑娩臉上,像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真相一般。


    他試探著問:“薑小姐為何如此抵觸王爺?想去殿下身邊,又是為了什麽?”


    “我......”薑娩低下頭,緩緩開口,“我與王爺之間的事一時半會說不清,但我對他並無任何心意。而且我覺得殿下未來會是明君,我想幫他......”


    段知安看著她神色變化,總覺得她在隱瞞什麽,卻又不知是哪裏不對。


    不過他倒有直覺,薑娩的確是真的站在太子這邊。


    他緩緩一笑:“薑小姐倒是慧眼識人。”


    “那太師可有什麽計策?”


    “計策......”


    段知安微微眯眼,思忖著,蕭珩之是赤奴本就已經危險,如今他與太子也擺明了要爭到底,今日可以爭女人明日便可以爭龍椅。


    此人無論如何,都留不得。


    他又回想起今日太子來報的書信,說昨夜潛入王府的死士,全軍覆沒。


    他知道赤奴難對付,特地加派了死士,但很明顯,蕭珩之實力遠在他想象之上,也有可能他身邊還有別的高手,或跟他一樣也是赤奴......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就隻能另謀他策。


    比如,攻心......


    薑娩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應當是十分了解的,他也感覺得出薑娩對蕭珩之有厭惡和抵觸。


    隻是這份討厭不知是何程度,能否催得她狠心下手?


    段知安手指輕敲桌麵,試探著開口:“王爺此人執念頗深,縱是我能勸皇上賜婚給你與殿下。但恐怕王爺也不會輕易作罷。”


    薑娩歎了口氣:“他那人的確......十分難招架......”


    “薑小姐就沒想過一勞永逸嗎?”


    薑娩怔了片刻,隱約猜到他的意圖:“太師的意思是……?”


    “王府戒備森嚴,外人難以入內。但若他信任之人親近他,讓他放鬆戒備......永絕後患,豈不皆大歡喜?”


    “太師是想讓我去接近他,再趁機除掉他?”


    段知安聞言,淡淡一笑:“薑小姐不是想幫殿下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可他如今是太後孫兒,當朝王爺。太師將此事交給我,會不會太過兒戲?”


    “兒戲?我想,應當沒有人比薑小姐更適合做此事了。”


    薑娩默然不語,心中湧起一絲抗拒,腦海裏不斷跳躍出前世那些肮髒下流的畫麵。


    難道要讓她再去向他獻媚一次嗎?


    段知安見她遲遲不回答,起身道:“薑小姐若不願,也不作勉強。就當段某不曾說過。”


    他落下這句話,就朝聞淺走去。


    方才他餘光一直在看聞淺,她好似被濺起的花汁燙到,手忙腳亂地。


    薑娩愣坐在原地,回想著方才段知安的提議,思緒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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