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茗樓內。


    雅間的屏風後頭坐著琴女,古琴聲音悠揚,配上一盞清茶,十分悠閑。


    段知安透過窗欞,目光隨意掃過熙熙攘攘的街道,似在思索,也似在等待。


    一旁的侍衛輕聲詢問:“太師,若那位世子妃來了,您真的要幫薑小姐嗎?可是太子殿下那邊您不是說......”


    段知安淺笑:“倘若三皇子之事,她說的是真的,保一個薑潯而已,這買賣不虧。”


    市委點點頭,退到一旁。


    窗外行人匆匆,空氣裏有煙火炊煙的味道。


    已是正午了,小二進來問:“客官,可要叫菜?”


    侍衛答:“不著急,我家公子還在等人。”


    “好嘞。”小二退下。


    片刻後,段知安注意到樓下有一白衣女子在徘徊,踱步許久,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踏進樓內。


    段知安掛起笑,擺擺手,示意琴聲止。


    屏風後頭的琴女,抱起古琴緩步退到門外。


    侍衛也應吩咐到門口候著。


    很快,樓下那白衣女子推門而入。她微微捏著衣袖,腳步輕緩,臉上透出幾分緊張。


    “在下平南侯府聞淺,見過太師。”


    她聲如蚊呐,細得隻有她自己能聽到。這等行禮的方式,其實是十分失禮的,換做平日在宮裏,絕無人敢在他麵前這樣。


    但段知安倒也未介意,示意她落座。


    聞淺拘謹地坐下,心頭如鼓,惴惴不安。


    方才薑娩告訴她,此人是當朝太師,位高權重,因有事相求,才不得不讓她來與太師共行一膳。


    聞淺不知為何此人偏要與自己吃飯,但權臣行事,一貫難以捉摸。


    她反倒是在緊張怕把薑娩的事弄砸了。


    見她低頭不語,段知安輕笑一聲,親自拿起茶壺,為她倒茶。


    “太師……”她慌忙抬手阻止,麵露緊張,“怎敢勞您,我來便好。”


    她去接茶壺,不慎濺出些熱水,燙得她輕聲一呼,手背微紅,神情略顯窘迫。


    段知安沒什麽反應,隻是放下茶壺時,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腕上,似有所察。


    他輕聲問道:“手是如何受的傷?”


    “嗯?”


    聞淺一愣,抬眼見他目光探詢,掀起一截袖子,看到手腕上的傷痕,頓時愣住。


    那是之前初入侯府,有幾次犯錯被姨娘教訓的。傷口痊愈了,但卻留了些於痕。


    此等家宅之事,沒什麽光彩的,還是遮掩一下得好。


    她遲疑片刻,低聲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小傷。”


    段知安眉頭微微一挑,目光冷靜,輕聲追問:“是鞭子還是竹條?”


    “竹條。”她下意識開口。


    說完便捂著嘴,意識到失言。


    她心裏打鼓,若是她在侯府被打之事傳出去,怕要惹來非議,屆時隻怕世子又會說她給侯府丟人了。


    她怯怯開口:“還請太師,務必將此事保密。”


    “放心,我一向不管旁人家事。”他端起茶盞一口飲下。


    接著又似隨口問:“何時成婚的?”


    “今年二月初六。”


    “可有身孕?”


    “還......還沒有。”


    聞淺有些臉紅,這等話題,是能如此隨意寒暄的嗎?


    段知安見她難為情,便也不再多問。


    “點菜吧,愛吃什麽?”


    ......


    與此同時,月茗樓下,墨萍與薑娩焦急等待。


    過了很久,終於等到聞淺下來。


    薑娩快步迎上,急切問道:“如何?太師說了什麽?”


    聞淺想了想,小聲道:“也沒什麽,似乎隻是隨意閑聊……但太師行事,倒有些自來熟。”


    薑娩心想,段知安的心思沒幾個人能猜中,隻要他沒為難聞淺就好。


    她鬆了口氣,複而行禮道:“今日之事,多謝世子妃相助。”


    “薑二小姐不必客氣,若是能幫到你,再好不過了。”


    二人在樓外說話,卻不知樓上那人依然將目光鎖在聞淺身上。


    侍衛進來,小聲問:“太師,今日的藥已裝點好了,是直接回宮,還是......?”


    段知安手指輕敲著桌麵,猶豫了片刻,幽幽開口:“既來都城,那就順便去拜訪平南侯府吧。”


    ......


    當日下午,薑娩送聞淺上馬車後就回了府,雖今日已得段知安允諾幫忙,但她心下仍不敢放鬆,還是想再與薑潯說說其中利害。


    隻是她四處尋遍府中,竟未見薑潯蹤影。她心頭微緊,腳步匆匆,轉身朝蕭珩之的院子走去。


    剛走到廊下,蕊菊匆匆過來,說:“二小姐!”


    她停下腳步,見蕊菊匆匆過來,說:“二小姐,蕭姑爺讓我給您說,他與老爺一同去了軍營,說是要做臨行前的軍備。還說叫二小姐不必掛懷。”


    她心頭一緊,是又生氣又失望。


    為何如此明顯的道理,父親卻看不出還不聽,非要一意孤行。


    她緊捏著拳頭,不知怎的想到了母親......


    如今她前世的年齡加上,應當是與母親差不多,當年的她,對父親定也是如此失望。


    ......


    與此同時,聞淺也回到了平南侯府。


    李知景還未過來,她便先把手裏買的藥材放到膳房,接著打算去主屋看看侯夫人。


    然而剛走到院中,付姨娘的聲音驟然響起。


    “哎呦,你還知道過來啊?”


    聞淺見她拿著手爐,像是專門在院子裏等著一般。


    “見過姨娘。”聞淺行禮。


    付姨娘冷哼一聲,語氣帶著刻薄:“做了那等醜事還敢過來,真是臉皮厚啊,平日裝模作樣還以為你是個小白花,背地裏卻做那等醃臢事,嘖嘖嘖。”


    聞淺微怔,不明其意:“姨娘此話何意?”


    付姨娘挑起眉,冷笑道:“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嗎?”


    正說著,侯夫人從內堂走出,皺眉問道:“在嚷嚷什麽呢?”


    付姨娘連忙湊過去:“夫人,方才我在月茗樓見她同一模樣俊秀的男子用膳,那男子還親手給她披上大氅,動作親昵得很呢。”


    付姨娘此話一出,院子裏的下人都將目光掃過來。


    侯夫人臉色微沉,轉眼看向聞淺,目光中帶著審視。


    聞淺心中一緊,方才吃完飯她要走時,忘了拿上大氅,的確是段知安提醒她的。


    可何時親手給她披上了?


    付姨娘的話顯然故意讓眾人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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