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滯,書房裏一片死寂。


    薑潯的手微微發抖,臉色鐵青,顯然是被戳中了隱秘的傷疤。


    薑娩不再理會他,轉身冷冷道:“您如此縱容姨娘,便是想毀了薑府。”


    她邁步離開書房,門在她身後“砰”地一聲合上。


    外麵的丫鬟小廝低著頭,無人敢抬頭看她一眼。


    畢竟府上人盡皆知,二小姐曾是府中最無所事事的人,自從薑夫人去了後,她就總是被薑漓一聲不吭地欺負。


    可近日她好似變了個人,竟敢跟老爺起衝突了。


    薑娩出來後,心下一點都不平靜,因為她知道,立冬那日,便會有出征封聿關的聖旨下來。


    算時日,後日便是立冬。


    父親不知自己功高蓋主,皇上早就想除之。


    封聿關曆來無人勝戰,皇上就是在等他出征兵敗,屆時再給他治個無能之罪。


    到那時,薑府便會一落千丈。


    雖說方才與薑潯起了衝突,可是她不能放任薑府不管。


    她凝眉思索著,讓他推辭拒征是絕無可能,如此說的話,就隻能阻止這聖旨傳來。


    可她該如何阻止?


    如今她人在宮外,又無法隨意入宮進言。


    要是能與宮裏的人通信就好了......


    “啾啾啾——”一陣鳥鳴聲傳來。


    她目光往後院嘰嘰喳喳的鳥籠看過去,靈光乍現!


    她怎麽不能與宮裏的人通信?寧祉上次給了她虛彌鳥啊!


    薑娩興奮地去後院,把鳥籠拿出來。


    這鳥十分通人性,見到人了就在裏頭蹦蹦跳跳,活潑得很。


    她很快就回屋寫下書信,蕭珩之過來的時候,她恰好把信放到鳥兒的腹羽下。


    正要撒手放飛時,蕭珩之走近說:“二小姐,這鳥十分稀有,就這麽放了豈不可惜?”


    薑娩摸了淺金色的羽冠,低聲回答:“現下,可唯有這鳥......”


    唯有這虛彌鳥,能給薑家帶來生機了。


    倘若寧祉能幫她的話,薑府說不定還有救。


    她撒手放飛,看著鳥兒撲騰翅膀飛走。


    心裏默念著一切順利。


    做完這一切,她打算去祠堂再祈福一下。剛提起步子,好似想到什麽,轉頭問:“對了,蕭珩之,你今日可有喝藥?”


    他搖頭:“那藥倒也不必每日都服,大夫說當個補藥喝就行。”


    “那可不行。”薑娩皺著眉。


    她一想到昨日她都那樣貼上去了,蕭珩之還在給她說什麽“別動”讓她冷靜,全然不為所動。


    如此一看,那樣猛的藥他都無反應,看來症狀真是不輕,畢竟大夫說是因她才受驚致此症的,她於情於理都不能放任不管。


    薑娩喋喋不休地把他帶到小廚房,起火開灶,給他煮藥。


    蕭珩之不知她怎就對他用藥這事如此上心,但是看著她小嘴叭叭不停,感受著她的關心,倒也心情不錯。


    他唇角微揚,思緒不受控地飄回昨夜。


    他想,若是昨夜真的做了,會怎麽樣?


    她今日還會這樣跟他說話嗎?


    是會冷眼相對,將他趕出薑府?還是會嫁給他?


    或許……她會喚他一聲夫君?


    想到這裏,他低低笑了聲,卻很快斂去,轉而看向她認真的模樣,心底一片柔軟。


    薑娩見他在笑,問:“你笑什麽?”


    蕭珩之想故意逗她,說:“在笑昨夜。”


    薑娩心頭打鼓,她隻記得中了春緋散後她貼著蕭珩之說話,之後還發生什麽她都忘了。


    她瘋狂回憶,難道她還做了什麽失態的事?


    蕭珩之見她眼珠子轉個不停,倒還真有些怕她往後想起來什麽細節,畢竟昨夜他可是差一點,就做到最後一步了。


    “二小姐別想了,我笑的是那藥興許是贗品,服下後就幾分鍾效果,然後就昏昏沉沉睡了。”


    他搓了搓鼻子,莫名對這話有些心虛。


    薑娩聽了倒是不懷疑他說的假話,而是想到了另一個方向——


    連春緋散對他都隻能有幾分鍾效果,看來蕭珩之,症狀著實嚴重啊。


    她趕緊盛藥:“如此你就更得好好服藥,否則今後再強的藥對你都沒用。”


    蕭珩之納悶:“二小姐此話何意?”


    薑娩歎了口氣,說:“哎,其實大夫都告訴我了,說你下身不濟。若是不想絕後,就把這藥老實喝了。”


    她把藥碗遞過去:“給,趕緊喝了。”


    蕭珩之微微眯眼,盯著她遞過來的藥碗,笑意還未揚起,就被薑娩的話狠狠錘了一下。


    “我下身不濟?”


    他嘴角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薑娩沒察覺他的變化,一邊歎氣一邊催促:“你別不當回事,這事可拖不得......”


    蕭珩之一怔,忽然覺得好笑又氣悶。


    他傾身逼近,嗓音低啞:“二小姐對此事關心得這樣殷切,莫非……是對我......”


    “我沒有!”


    不等他說完,薑娩就眼睛瞪大,放下藥碗,快步出了小廚房。


    薑娩啊薑娩!


    昨日那情形都不曾臉紅半分,今日這就逃了。


    丟人丟人丟人!


    蕭珩之看著她落跑的背影,低聲喃喃著,似有些無奈般嘀咕:“我行不行你心裏不清楚嗎?還絕後......”


    他一邊嘀咕一邊喝了藥。


    接著聽到一聲鷹哨。


    抬頭,見歸野在房頂,靠著角簷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想來是方才的話都被他聽了去。


    蕭珩之衝他擺擺手,接著他從房梁上一路輕飄飄地,翻窗跳入蕭珩之房中。


    “想不到你竟有隱疾啊。”歸野故意拿他打趣。


    蕭珩之瞪他一眼:“說正事。”


    歸野清清嗓子,說:“獨眼張抓來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過來的路上,他自盡了。”


    “自盡?如何自盡?”


    “袖口藏針,貫穿外關穴,當場暴斃。”


    蕭珩之捏緊拳頭,指節微微泛白。


    他聲音低沉,隱隱透著冷意:“背後那人,比我們想的更謹慎。”


    若真是聞國公,看來他得盡快去周旋一番了,若不弄清楚此事,他始終放不下心。


    歸野看他一臉沉思,問:“這幾日我盯著聞府,若有事再來給你報。”


    蕭珩之卻搖頭:“不急,立冬後我得出一趟遠門,你幫我盯著薑府,確保她的安危。”


    歸野點點頭,嘴角一挑,隨即翻窗躍上屋簷。


    隻是他一個不慎,腰上的鷹哨子滑脫,沿著房梁骨碌碌滾下去。


    他忙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咚——”


    鷹哨子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就這麽靜靜躺在地上,一直無人來撿。


    歸野趴在房梁上,環顧四周,見無人,心想:悄悄撿起來不成問題。


    正準備跳下去時,隻看到一根竹木棍子從某個房門縫裏悄悄伸了出來。


    一下、兩下——那哨子竟被拖進了屋裏。


    很快,從房內傳出一聲悠長的鷹哨。


    屋頂上,歸野瞬間石化。


    廊下,蕭珩之皺起眉十分疑惑。


    房內,叢霜又抱著那小哨子吹了一口,認真研究是幹嘛用的......


    歸野無奈歎氣,可惜了這鷹哨,可是他之前在獸場,好不容易殺了一頭才鷹隼做成的!


    他跳下屋頂,到大門外,見綁馬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


    他尋了一圈過來,馬呢?


    丟了鷹哨又丟馬,他今日是觸什麽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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