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之緩緩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她跟前,靜靜看著她。


    心底隱忍已久的深情與欲望,此時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


    他的手微微一動,幾乎下意識要伸向她,他又想抱她了。


    “二小姐,”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克製的溫柔,“這些話,我本不打算這麽快說,至少,也該更鄭重一些......”


    蕭珩之抬眼,眼底是一片難以抑製的深情:“其實......說有喜歡的姑娘是誆你的,我從未喜歡過旁人,我一直......”


    他話到嘴邊,卻突然有些不敢說出口。


    心裏那條防線他猶豫著是否該推倒。


    前世薑娩就不愛他,與他成婚也隻是她的權宜之計,更何況後來他那樣待她,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也是應該的。


    這一世,也許有了一點好感,但是他不確定這份好感的重量。


    此刻若是聊表情意,換來的怕隻會是她的反感。


    說不定,連他好不容易維係的一點關係,都會消失。


    薑娩抬眸對上他那雙眼睛,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她的心猛然一緊,隱隱意識到他接下去會說什麽——蕭珩之,和從前一樣,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她!


    她沒有自作多情!


    薑娩突然覺得呼吸頓時變得急促,心跳如鼓聲般轟鳴作響,騰地一下站起身,倉促說道:“今日不宜閑聊,我先走了!”


    她急急繞過他,剛邁出一步,卻感到手臂一緊,被一把抓住。


    “二小姐......”


    薑娩一顆心被吊起。


    蕭珩之感受到她僵硬的手腕,深深地沉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那將要溢出口的情緒,語氣恢複了些許冷靜。


    “二小姐東西忘拿了。”


    他把桌上的腰帶遞給她。


    薑娩接過腰帶,聲音低低地應了一聲,甚至不敢再抬頭看他,匆忙小跑出去。


    一路跑過庭院,直到拐過回廊,薑娩才靠在牆上,抬手捂著胸口喘息。


    興許是跑急了,她覺得自己臉上在冒熱氣,心也撲騰個不歇。


    明明前世也聽過他說此話,怎的活了一把年紀,現在反而這樣緊張了?


    恰巧薑漓領著丫鬟在院中練習步履儀態,見她從蕭珩之房內跑出去,手裏還拿著腰帶。


    她輕哼一聲,冷嘲道:“真是不檢點,我看最該喝避子湯的,應該是她。”


    說完又揚起下巴,邁著淑女步。


    ……


    隅中時分,薑潯下朝歸府。


    府中小廝們已在門前列隊迎接,內院則是一片緊張忙碌的景象。


    徐嬤嬤正吆喝著丫鬟們往後院正廳去。


    薑娩在屋內不知思考了多久今日的畫麵,前世今生交織在一起,她一邊覺得如今的蕭珩之好像還不錯,一邊又想到前世那個瘋子攝政王就冒火......


    兩股情緒交織在一起,她覺得渾身像是被螞蟻咬了一樣不自在。


    打開門想到院子裏散步,卻見所有下人都匆匆忙忙地往後院走。


    她過去問:“徐嬤嬤,如此慌張,出了什麽事?”


    徐嬤嬤見她過來,揮手散了丫鬟,轉頭行禮道:“二小姐,我正要去找您呢,今日太子殿下突然親臨府中,老爺特意吩咐家中女眷不得去前廳叨擾。”


    “太子殿下?”薑娩詫異道。


    “是啊,殿下來得突然,家中未作準備,因此顯得著急了些。”


    “可知道殿下來做什麽?”


    “這我就不清楚了。”


    薑娩微微頷首:“行,你去忙你的吧。”


    “是。”


    薑娩心中暗自疑惑,寧祉為何突然登門?


    按理說父親若要謝他救命之恩,應當前往太子宮叩謝,怎會讓太子親自屈尊至此?


    她疑惑不解,可又不能貿然去前廳。


    思前想後,她提步往後院走去。


    後院一隅有一處早已廢棄的耳房,雖破舊不堪,但可從中窺見前廳一角。


    前世就時常在那裏偷看前廳父親議事。


    她走過去,輕手輕腳推開房門,卻意外發現裏麵已有人。


    “薑漓?”


    她站在門口,看見她站在窗邊探頭探腦。


    “你在這裏做什麽?”


    薑漓拍了拍裙擺的灰,說:“路過,你又是來做什麽?”


    薑娩見她假裝很忙的樣子,又說:“你該不會在這裏看太子殿下吧?”


    被直白戳破,薑漓一時有些尷尬,隨手拿起一塊蒙灰的鎮紙辯解道:“誰說的!我是過來拿東西的!”


    說罷將鎮紙拿起在她眼前揮了揮,抖落一身的灰。


    薑娩也懶得戳破她,捂著口鼻說道:“那你拿了東西,就走吧。”


    她說完進去,把薑漓拉了出來,自己站到窗邊。


    薑漓臉色難看,卻不甘心就此讓步,眼神怨毒地瞪了她一眼:“你還沒說你來這是做什麽?”


    “我?”薑娩淡然回道,語調帶著幾分戲謔,“我跟你一樣,來看太子殿下啊。”


    “你!”薑漓氣得臉紅,拿起鎮紙指著她。


    “我什麽我?我可不像有些人,敢做不敢認。”說著,她輕蔑地白了她一眼。


    薑漓氣急敗壞地扔下鎮紙,憤憤不平地走了出去。


    薑娩淡淡瞟了她一眼,不再理會,站在窗邊,目光透過窗縫落向前廳。


    前廳裏,隻見寧祉與薑潯相對而坐,品茶閑談,神色從容輕鬆,似乎是在閑話家常。


    她細細觀察二人的神情,心想,隻要父親站在寧祉這邊,屆時若皇上派薑氏出征封聿關,如此嚴峻之戰,寧祉為保手下,定不會讓父親去涉險。


    這樣薑家又多了一重護身符。


    寧祉今日主動上門,說不定就是有意招攬父親。


    薑娩看二人談話帶笑,心情稍稍放鬆。正想出去,豈料推門時卻發現門已被鎖死。


    此處耳房早已廢棄,年久失修,她以為是木門有些生澀。


    她又用力拉了拉,卻還是沒有反應。


    猛然一愣,頓時意識到什麽,狠狠拍了幾下門,一拳錘在門上,定是薑漓從外頭上了鎖!


    薑娩狠狠踹了幾腳,但絲毫沒有反應,又到窗邊扯著嗓子大喊:“有沒有人!來人啊!”


    沒有一點回音。


    所有丫鬟都去了後院廳中,外麵連個灑掃的都沒有。


    她拿起木棍,拚命敲打門窗,紋絲不動不說,塵灰還頓時四處飛揚,嗆得她連連咳嗽。


    照這模樣來看,她不知得等多久才有人來。


    與此同時,前廳之內,寧祉與薑潯依舊談笑風生。


    “大統領可還記得,前年在兗州,你率兵從山匪手裏救下了一夥人?”寧祉提起往事,語氣淡然。


    “記得,那是班師回朝途中,殿下為何提及此事?”


    寧祉淺笑開口:“那一夥人,是宮中散出的年長宮仆,其中一人,是孤幼時的乳母。”


    薑潯麵露詫異:“下官竟不知還有如此淵源。”


    “是啊,如此說來也是有緣。”


    他說完環視院外,四下顧盼,像在尋人模樣。


    薑潯開口問:“殿下是在找什麽?”


    寧祉微微一笑,語氣依舊平淡:“哦,孤那日見薑小姐落水後身子不適,不知她可有好些?”


    “多謝殿下體恤,小女如今已大好無恙。當時殿下隱瞞身份,下官不知道小女言行是否有禮,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薑潯說完,見寧祉眼中仍有探尋之意,很快反應過來他在找什麽。


    他起身道:“殿下稍坐,下官這就去叫小女,過來叩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寧祉點頭應允,待薑潯出去後,他拿著杯盞,摩挲著杯沿,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盧方。”他驀地開口。


    “殿下有何吩咐?”一旁裝扮成小廝的侍衛應聲。


    “上次讓你去查的那人,可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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