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薑娩頂著兩個黑眼圈打開門,疲憊盡顯。


    下人正清掃著昨夜的積水和落葉,雨水的氣息還未散去。


    蕭珩之見到她,如往常一樣行禮問安。


    薑娩清了清嗓子,心裏還記掛著昨晚的事,略顯尷尬地招呼他過來:“昨夜……你,你睡得可好?”


    蕭珩之佯裝天真地回答:“謝二小姐關心,昨夜我服了藥後睡得很沉。”


    說完又頓了頓,“隻是……做了個噩夢。”


    薑娩心裏一緊,試探道:“什麽噩夢?”


    他淺笑:“夢到一女鬼與我糾纏,說要取我性命。”


    薑娩心裏咯噔一下,但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覺得他或許真以為那是夢。


    她尷尬地轉過身,揉了揉昨夜被他捏過的手腕,到現在還痛。


    她都不敢想,要是捏在她脖子上,會是個什麽下場。


    薑娩下意識摸了摸脖頸。


    蕭珩之見她手腕的紅痕,微微凝眉。他如今下的力道已經變得很輕了啊……怎還是留印了。


    薑娩沒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擺擺手:“你接著去忙吧,別忘了我給你說的事。”


    “什麽事?”


    薑娩停下腳步,回頭瞪了他一眼:“讓你跟父親說不想娶我的事啊。”


    她話音剛落,就見徐嬤嬤帶著幾個丫鬟遠遠過來,朝她行禮。


    “二小姐,這是府裏新進的丫鬟,老爺說蕭珩之往後是要做姑爺的人了,這屋子該換個大些的,順便挑了兩個丫鬟給他使喚。”


    說著,兩名丫鬟齊齊上前行禮。


    “婢子蕊蘭見過二小姐,蕭公子。”


    “婢子蕊菊見過二小姐,蕭公子。”


    兩人異口同聲。


    薑娩扶額,心中暗自懊惱,都怪她演得太過了,說什麽已與他做成了熟飯,如今真是越來越難收場。


    “有勞徐嬤嬤了。”


    她撇撇嘴,語帶諷刺:“你還真好意思要?真把自己當成姑爺了?”


    她說完,冷冷地瞥了一眼蕭珩之,轉身離去。幾人有些尷尬,蕭珩之便也低著頭走開。


    待他走後,蕊蘭湊過來,開口問:“嬤嬤,二小姐對蕭公子的態度,一直如此嗎?”


    徐嬤嬤搖了搖頭,低聲回答:“原先不是的,最近不知是怎麽了......”


    蕊蘭眼睛一亮,看著蕭珩之背影,心不禁有些癢癢的。


    ......


    到午膳時,內堂擺好了淨手的帕子。


    薑娩一個人坐著擦手,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屋裏的裝潢。


    前世不懂,此時看著貴氣的擺設,方感受到薑家戰功之威,竟得賜這許多珍寶。


    怕就是因此,皇上才會讓父親去身赴封聿關險境。若勝,得解安國之危,若敗,得去一功高蓋主之臣。


    “哎,當時怎就沒意識到帝王之策……”


    萬姨娘進來時,正見薑娩凝眉歎氣,一副曆經滄桑的模樣。


    她笑意盈盈地問:“二姑娘,怎的就你一個人?蕭珩之呢?都要成親了,叫他也上桌吧,不必如此見外。”


    薑娩抬眼,看她一臉眉飛色舞。


    自從薑漓與侯府定親後,萬姨娘心情特別好,整日出去采買,恨不得全身都戴上金子,薑潯竟也由著她來,生怕別人不知道薑府有幾貫錢財似的。


    薑娩撇撇嘴,回答:“往日他都在夥房與下人一同吃飯,想來是習慣了,就隨他吧。”


    薑潯恰巧進屋,聽到她這話,開口道:“這像什麽話?既要做我府上的女婿,怎可整日與下人紮堆?去把他叫過來。”


    薑娩無奈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費口舌。


    片刻後,膳房的最後一道菜剛擺上,蕭珩之恰好進屋。


    他衣衫簡樸,若不是那張臉,還真是寒酸得讓人難以入眼。


    但萬姨娘卻樂得不行,蕭珩之越上不了台麵,她越高興。


    下人在薑娩旁邊支了一椅子,帶蕭珩之坐下。


    他落座時,衣角觸碰到她的裙邊。薑娩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默默往邊上挪了挪。


    小廝陸續將菜抬上桌。


    坐在對麵的萬姨娘忽而開口:“原先沒注意看,竟才發覺二姑娘與蕭珩之,看著是如此登對!”


    她說完,薑漓也附和著:“是啊,你二人今後的孩子,不知該有多好看!”


    說完與萬姨娘對視一眼,心想——好看有何用?將來不還是一鄉野民婦,見著她了得行禮問安,即便給她提鞋,也得看她樂不樂意。


    蕭珩之客氣地答:“大小姐謬讚了。”


    薑娩側目,貼過去小聲道:“你回答個什麽勁兒?聽不出來她是在陰陽怪氣嗎?”


    蕭珩之俯身過去聽她說話,麵帶微笑。


    從旁人看去,隻覺得二人甚是親密。


    接著薑娩坐直了身子,勾起笑說:“哪有大姐姐與謝侯郎君登對,你二人才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呢。”


    “二妹妹,我怎麽聽著你這話裏有話啊?”


    薑娩正想再擠兌她幾句,被薑潯打斷。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我有正事,都聽著。”


    薑潯端坐在主位,鄭重開口道:“昨夜我請了先生看日子,下月初九,大吉大利,娩兒的婚事就定在那日。屆時若有人問,就說是自幼定下的親事,蕭家蒙難才留他在薑府。這樣名正言順,也好交代。如何?”


    薑潯說完後,桌上一陣沉默,都在看薑娩的反應。


    她不動聲色地踢了一腳身旁的蕭珩之,示意讓他開口回絕了,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隨後她扭過臉,朝他腿上的傷口掐了一把。


    蕭珩之輕呲牙,瞥了一眼她氣鼓鼓的表情,心裏頓時覺得好笑,似有幾分趣味。


    他逗她,怒嘴做了個“什麽”的嘴型。


    薑娩單手扶額掩麵,咬著牙又狠狠掐了他一下,這下是用了大勁。


    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被她給擰出血來。


    蕭珩之見她惱怒的模樣,輕嘖一聲,摸了摸鼻尖。


    讓他拒了親事,是絕無可能。可看薑娩氣得直咬牙,他又沒辦法。


    罷了,給她順順毛。


    他輕咳一聲:“薑叔叔,大小姐與侯府的婚事應當更要緊,若二小姐與我先成婚,侯府難免心生嫌隙。我與二小姐已水到渠成,不急於一時,還是改期為好。”


    這一番話,給薑娩聽得一愣一愣。


    讓他回絕,不是讓他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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