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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幾天,我用自己的手機聯係程辰時,無一例外地被她掛斷,於是我嚐試用別的電話聯係她。一開始她還會接聽,但是一聽到是我之後,便會立即掛斷,到了後來,她知道陌生的號碼是我,便會直接拒接。這讓我感到很沮喪。


    我也沒有聯係老歪,不想知道他現在和賈婷婷的情況。是啊,我自己的事情已經足夠令我焦頭爛額了,怎麽還有時間和心思去關心別人的事情呢?


    陳辰也沒有找過我,當然,我也沒有聯係她。雖然我並沒有怎麽生她的氣,但是畢竟她的這個做法讓我很是狼狽,我也不想再去聯係她。至於她和白靈是否溝通好去報案,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愛誰誰吧。


    轉過來的周一下午,我正坐在工位上,拄著腦袋,看著窗外發呆。因為有些陰天和淡淡的霾,太陽藏在了厚厚的雲層後麵,西山的輪廓若隱若現。街道上行駛過三三兩兩的汽車,道路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枝端纖細的丫杈在風中輕輕搖擺著,就像是惡魔揮舞著它的魔爪,在這個陰冷的冬日裏肆意昭示著自己的“威武”。路上稀疏的行人緊緊縮著脖子,快步疾馳著,一副抵抗的姿態,但是卻又不得不為了生活而奔波。


    我打了個哈欠,放下手,不再拄著腦袋,而是看向了電腦屏幕,不過眼神依然呆呆的,腦子空空的。


    活動部的同事走到我們工區,來到我的邊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正在發呆,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活動部同事笑著向我道歉,然後詢問我需要訂哪天的票。我一時發懵,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嗯”了一聲,表示疑問。活動部同事蹲在我的身邊,低聲說:“下禮拜咱們得去武漢呀,我們部門打算周六就走,當天休整休整,周日出去團建,不瞞你說,我們部門快一年沒團建了,我們經理讓我問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我拿起桌邊的日曆,看了看日期,武漢的那個項目活動是下周二的平安夜。我同樣小聲地說:“算了,我就不那麽早去了,既然你要訂票的話,那就給我訂一張周一的吧,我記得西站有一趟早上八點的車,到武漢是中午十二點多,幹脆就那趟吧,不耽誤時間,周末我還得回家看看我媽去呢,就不跟著你們部門出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沒問題,”他伸手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說,“那你一會兒把身份證號發給我,我給你訂票。”


    我向他道謝後,他離開了。司雅滑動座椅,移到了我的旁邊——自從部門裏新來一個同事之後,司雅便搬回到了我的旁邊。她悄悄對我說:“於小北,你去武漢的時候小心點兒啊。”


    “怎麽了?”我有些不解,笑著說,“朗朗乾坤,難道還能有劫道兒的不成?”


    司雅“嘖”了一聲,半嚴肅地說:“沒跟你開玩笑,我說正經的呢!”


    我連忙收起笑容,裝出認真的樣子,問:“什麽意思呀?你讓我小心什麽?”


    寫到這兒,我覺得所有讀者應該都明白了司雅的意思。讓我們看看這個時間節點和地點吧:2019年12月中下旬,武漢。


    司雅故作神秘但卻又很正式地說:“我昨天刷到一個視頻,說武漢現在出現了一種冠狀病毒,就跟當年的‘非典’似的。”


    司雅的這話讓我的記憶回到了2003年春夏交際之時。那年,正值初三,我和李謳歌這樣的學生每天都在厲兵秣馬地備戰中考,整日徜徉在書本和知識的海洋裏,與做不完的試卷作鬥爭。老歪一夥兒考不上高中的同學,則每天吆五喝六的,拉幫結派猶如過街老鼠一般,不過他們倒是從來沒有影響過我們這些成績中上等同學的學習。忽然有一天,“非典”來襲,全市中小學停課了,每天都在家裏裝腔作勢地跟著“空中課堂”學習——那時候互聯網沒有現在發達,我們隻能守在電視跟前,看著教育頻道的老師授課。我還記得後來複課後,每天都要戴著口罩上學——這對於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了,因為每逢這個季節,我就會戴口罩,誰讓我對楊絮柳絮過敏呢——到了學校門口,還要被執勤老師拿著一把類似手槍一樣的體溫計,頂住額頭,開上一“槍”。那時,我們都看過吳宇森拍的《英雄本色》,裏麵周潤發飾演的小馬哥說過這樣一句經典的台詞:“我發誓,決不再讓人拿槍指著我的頭”。老歪曾就這句話做過一些改動,加了後半句,惹得我們哈哈大笑。某次課間,老歪站在自己的椅子上,摘下口罩,學著周潤發的樣子,用手指敲著自己的太陽穴,大聲對班裏的同學說:“我發誓,決不再讓人拿槍指著我的頭——除了咱們校門口的執勤老師!”惹得班裏的同學們狂笑不止,同時也被恰巧路過班級門口的班主任聽到了,他嚴厲地嗬斥老歪,讓他在教室外麵站了一節課,我們再次大笑起來。說到“非典”和老歪,還有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他曾在班裏唱過一首關於“非典”的歌,不知道是他從別處聽來的,還是自己改編的,原曲是林憶蓮的《至少還有你》,老歪是這麽唱的:“靠近你,我要傳染你,直到你的肺部,有了冠狀的病毒,直到不能呼吸,直到高燒不退,讓我們,一起被隔離~”。在那之後,中考取消了體考和物理化學,隻考了語數外三科,我也陰差陽錯地因為物理化學成績不好而躲過一劫,考到了區裏排名靠前的一所高中。如果要是按照我以往的成績,隻能勉強上一所普高。命運就是這樣,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的陰差陽錯,輕而易舉地就改變了原有的軌跡。我想,如果不是因為“非典”,我就考不上區裏的好高中,之後也就不會與陳辰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們也就不會戀愛、結婚、生子,直至離婚。生活就像是一套不確定的連鎖反應,也許一個或大或小的事情,就會引起一連串無法預料的變化,不過雖然人生這套連鎖反應的每個節點不同,但是最終都會麵臨死亡的爆炸。


    我回想起2003年的事情,那已經是十六年前了,時間就像是流逝的水,呼嘯的風,滾動的輪,在每一個日日夜夜中,在每一次前進的腳步下,悄無聲息地溜走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隻有成長與記憶昭示著時間的存在。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非典’啊,多麽古老的一個詞匯啊,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了。”


    司雅笑笑,說:“怎麽樣?感慨吧?我昨天看到那條視頻的時候,還跟李謳歌討論‘非典’來著呢,我們還記得那時候停課了一段時間,我們幾個發小兒總是趁著家長不在家的時候,聚在一起玩耍呢。”


    “時間就像是一駕馬車,走過之後,隻有兩道淺淺的車轍留在人們的記憶裏。”我說了一句自認為很是深沉的話。


    司雅“哧”地笑了,說:“你別跟我轉文啊……我是想提醒你一句,去武漢的時候,提前預備點兒口罩。”


    “不至於吧,”我說,“多大點事兒呀,弄得這麽人心惶惶的幹什麽。”


    “你還是防著點吧,”司雅撇撇嘴,說,“我怕你帶病毒回來,你就是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家裏人著想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哪個得病了也惹不起,不得折騰你半條命啊……上次我們家桃桃得了肺炎,都快把我整死了。”


    “嘶,不對吧,你是不是怕我帶病毒回來傳染給你呀?”我笑了,“我太了解你了,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實際上是為了自己。”


    司雅的臉紅了一下,似乎被我說中了心事,嗔道:“去你的吧,我這是為了你好……不跟你說了,我還忙著呢。”


    在今年“雙十一”的時候,我已經囤了不少口罩,為來年四五月份做準備,我可不想到了那個時候被楊絮柳絮弄得臉上都是紅疙瘩,癢癢的,撓也不是,不撓也不是。後來的事實證明,楊柳絮過敏也不見得是件壞事情,未雨綢繆囤了一堆口罩,為我的2020年初帶來了極大的便利,甚至有一段時間,口罩成了硬通貨,其重要性堪比大米白麵,當我拿著幾包口罩“送禮”的時候,那些人比見到了自己的親媽親媳婦兒還高興。


    我並沒有把司雅的話放在心上,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了,看到的消息隻是空穴來風而已,畢竟現在的自媒體總是為了博眼球、掙流量而誇大其詞,幾乎不可信。我沒有想到,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場疫情便來勢洶洶,繼而席卷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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