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雨幕中,一輛黑色奧迪穩穩停在魔都最大的私人療養醫院門前。


    “小姐,到了。”


    劉洋拉開車門,朝後座望去。


    黑色真皮後座中,伊尹海上靜靜地坐著。


    身著純白無袖薄 t ,搭配黑色織金螺鈿幻彩中式馬麵裙,一刀切的短發散落在肩頭,妝容利落幹練。


    除了腕間戴著一隻價值百萬的腕表,就是胸前別著的一朵白色胸花,再無其他配飾。


    極致的典與雅,彰顯出她疏離淡漠的氣場,孤傲而又清絕。


    她的眼眸幽深,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對視之時,仿佛給人一種能穿透人心的深淵感,讓他不敢直視。


    一行黑色保鏢跟在她的身後,一路備受矚目,穿過燈火輝煌的醫院大堂,又換乘vip電梯直達頂層。


    電梯門開處,一個秘書已欠身恭候:“伊尹小姐,請稍候。老爺子正在病房接見客人。”


    伊尹海上有些詫異。


    跟著秘書去了隔壁套房,還沒有進門就有人出來迎接她:“海上,你來了。”


    伊尹海上和對方擁抱:“姨媽。”


    伊尹海上被甄淑芬拉著手。


    兩人站在門口抹眼淚。


    甄淑芬跟甄淑雅是兩姐妹,因為沒有兄弟依靠,兩姐妹情分頗深,在甄淑芬眼裏,海上就相當於是她的半個女兒。


    “海上,你放心,姨媽和外公一定會替你做主的。”甄淑芬邊說,邊輕拍她的手背,看著昔日裏和她們家甄唯一樣調皮搗蛋的海上,人一下子變得安靜許多,心頭不禁湧上一陣難過。


    收了眼淚,她才想起來叫人進屋:“快進來,聽說你今天要來,我叫人已經燉了你最愛吃的冰糖燕窩,待會留下來陪姨媽和外公吃飯。”


    “嗯。”


    伊尹海上應了一聲。


    也吩咐跟著的助理將廚房準備的家常小菜拿了出來,甄淑芬看到後發現都是她喜歡的:“這是伊尹老宅那邊拿過來的?”


    伊尹海上點頭:“知道姨媽和外公喜歡媽媽醃製的這些小菜,所以我都帶過來了。”


    甄淑芬剛剛收了的眼淚,又有了掉落趨勢,她歎了口氣:“唉……我這個妹妹,好好的時候,叫她經常到姐姐家走動,她不肯……”


    “如今……”


    “去把這些裝盤,中午我要留下來陪爺爺和姨媽吃飯。”伊尹海上沒再多說那些傷感的話題,也怕多說多錯,隻吩咐傭人去裝盤。


    “是,小姐。”


    ……


    vip病房中,此時除了坐在陽台上看著雨幕的甄老爺子,隻有一身黑色西裝推門走進來的傅琛。


    傅琛慢步走進入燈光幽暗、房門虛掩的病房。


    陽台上,窩在輪椅中聽雨的甄老爺子問了聲:“是傅琛來了嗎?”


    聲音低沉入耳。


    傅琛走到近前彎下腰喊:“老爺子,是我。”


    正窩在輪椅裏的甄老爺子睜開眼睛,轉動輪椅,一切開關,一束暖燈正好照亮他腳下的一圈地方。


    甄老爺子戴著老花鏡,身著中式圓領衫,那略顯孱弱的手掌中,輕撚著一串紅木佛珠,後背靠在輪椅上。


    他打量了一眼來人,立於整潔的病房內,恰似冷峻巍峨的鬆柏,超脫獨立。


    甄老爺子撚著佛珠一笑,打破靜默。


    “進來,坐。”


    傅琛嗯了一聲,仔細看著對麵老爺子這張臉雖紋路密布,雖仍可稱作風采依舊,可因為伊尹時人車禍,一雙眼目卻似乎失去光澤。


    甄老爺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坐。


    傅琛猶豫了一瞬,慢慢走到對麵坐下。


    甄老爺子把他叫到對麵坐下,問:“進來的時候,見過你阿姨了嗎?”


    “見過了,這些天辛苦阿姨兩頭跑了。”傅琛說著,親手沏了一杯香茗給他。


    甄老爺子接過他的茶,頓生傷感:“如果沒有她在跟前,咋咋呼呼,忙前忙後,我怕是真的會一時想不開!人老了才發現,再多錢也比不上一家人整整齊齊。”


    “無論你父親,還是時人,我們這些年相處下來,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甄老爺子閉著眼,手中撚著佛珠,靠在躺椅中感慨:“奈何我命太硬,出生時克死了骨肉兄弟,老了又克死至親親人。”


    此刻,傅琛看著老爺子雪白的雙鬢。


    也不得不放下多年成見,不得不說甄老爺子是大氣的。這些年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不說他父親得到老爺子多少支持,從一個下崗廠長成為人人尊敬的企業家,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他母親,前些年他母親重病,還是老爺子親自安排的最好的心髒專家會診。


    “上一次,我們這樣見麵,還是邦國反對你去美國時,對吧?”


    他放下茶杯,點頭。


    很多人說為富不仁。


    可像甄老爺子這樣富了自己,又富了三代的人,對待他們明明可以像大象踩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卻在他和父親傅邦國反目成仇後,依然資助自己留學,鼓勵自己學有所成,開創事業。所以比起一無所有的蘇禦去奔赴她的美國夢,他的留學生涯算不上苦。要說苦,很多也是自找的,比如說拒絕他們的資助,資源,甚至安排。


    “聽說你代替我和邦國出席了周五的股東大會,多謝你這個哥哥對海上的支持。”老爺子看著他感謝。


    “托您的福,我才有今日,這是我該做的。”


    麵對甄老爺子的客氣,傅琛沒有居功。況且他確實也沒幫什麽,想必會上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早有秘書匯報過了。


    “我對你的栽培,不及你父親對你的栽培和期待萬分之一。”


    甄老爺子緩緩摘下眼鏡,抽過眼鏡布,仔細擦拭著鏡片上的塵埃,對他說了一句:“你還是要感謝你父親這些年對你們兄弟二人的付出。”


    傅琛難得沒有反駁。


    “是。”


    二人又沉默不語片刻,傅琛不知道甄老爺子今日找他來究竟所為何事。


    但是出於對這位一手打造了西山礦業,還有輔助他父親以及姨夫成就國邦物流和海上地產的老人,今時今日,涉足商界的他,不敢不尊重,於是垂著手,端著茶,洗耳聆聽。


    “如今你也涉足商界,小有成就,我想聽聽你對生意的看法。”甄老爺子麵色凝重,打斷他的推辭:“權當今日閑話聊聊。”


    “是……”


    這是要對他出考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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