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裏。


    此時一片寂靜。


    蘇禦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有些刺眼的純白天花板,她的意識從有些模糊到逐漸清晰。


    “哐當”一聲動作,她這才驚覺自己的雙手竟還戴著那副冰冷的手銬。而當她的目光緩緩移向銬在床柱上的手銬,更驚恐的看到趴在床邊守著她的顧淵。


    皺眉。


    這個警察怎麽會在這裏?


    可能是因為鎮定劑的作用,她的記憶有些斷片,對於昨晚是她怎麽從看守所轉移到了醫院的全過程,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而顧淵似乎睡得很沉,全然不知蘇禦已經醒來。他一隻手抓著蘇禦的手臂,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樣子,顯得有些失態。而周遭的女獄警們也在一旁竊竊私語:“唉!你們看,病房裏的顧警官一直抓著那個女囚犯的手睡著了。”


    “那女的犯了什麽事?”


    “她們什麽關係?”


    “不知道……”


    顧淵終於在這些細碎的議論聲中醒來,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迅速收回手。


    “警官。”


    蘇禦睇了他一眼。


    帶著幾分譏諷的語氣,淡淡開口:“你們這是怕我跑了不成?睡覺,還抓著我不放。”


    隨後,她又扯了扯被鎖在欄杆上的手銬,試圖將手從手銬中掙脫出來。然而,無論她如何拉扯轉動手腕,那副冰冷的銀手鐲就如同長在了欄杆上,絲毫掙脫不出來,反倒將她白皙的手腕勒出了一道紅痕。


    蘇禦接受到顧淵疑惑的目光,低頭,目光落在那有些紅腫的手腕處,輕輕揉搓著,解釋道:“放心,我就是想測試一下這手銬結不結實。”


    “果然很結實……根本解不開。”


    她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思忖。


    這些經偵也太謹慎了。


    她都被銬在病床欄杆上了,他們卻就連睡覺還抓著她不肯放,這是絲毫不給她任何可以逃脫的機會。


    想到這裏,她的嘴角不禁一彎。


    勾勒出一抹略帶嘲諷的笑,說著:“嗬……放一百個心,憑你們這麽多警察,我一個人能跑去哪?更何況,我現在手上還戴著這麽一副銀光閃閃的‘銀手鐲’,走到哪兒恐怕都會成為人群中最矚目的焦點吧。”


    說完,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銀手鐲,發出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而站在一旁的顧淵隻是靜靜聽著 ,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對於她的話也不否認,但插袋的五指不由自主地在口袋裏緊了又鬆。


    許久,他轉身拿起桌上的水壺問她:“早上起來要給你點點早餐的嗎?”


    “多謝。”


    蘇禦直接提著手銬,示意他給我她解開鎖在欄杆上的手銬,來了一句:“我現在隻想去上廁所,可以嗎,警官?我要憋死了。”


    顧淵聞言略微尷尬的叫來不遠處守著的女獄警:“過來個人,送她去廁所。”


    “好……我帶她去。”


    眼見女獄警將蘇禦帶去女衛生間,顧淵正要鬆口氣,就見到一大清早趕來醫院的金澄朝他招手。


    “顧隊,昨晚的腦部ct檢測報告出來了。”


    聞言,他們推門走進精神鑒定科的辦公室,聽精神科醫生正在跟金澄交流著ct診斷結果:“這位嫌犯昨晚送來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身份混淆,不確定,記憶混亂,缺失等症狀,還有自我傷害等危險行為。而根據她的腦部ct成像,我們發現她的大腦腦室有係統性擴大,與精神分裂患者的腦部病態症狀吻合。”


    金澄麵色凝重地翻閱著手中那一遝厚厚的蘇禦昨晚的各項檢測報告,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每一頁密密麻麻的成像報告和結論。


    片刻後,他抬起頭來,看向對麵坐著的精神科醫生說道:“所以,根據你們的醫學成像觀察以及現在的檢查結果來看,目前你們初步懷疑這位嫌犯患有解離性身份障礙,是嗎?需要開展更進一步的精神鑒定測試來加以確認。”


    “沒錯。”


    那位精神科醫生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金澄的判斷:“從現有的檢測報告和臨床表現綜合分析,該嫌疑犯確實有較大可能性指向解離性身份障礙這一疾病。”


    “不過要想完全確診具體情況,還得通過更深入的精神鑒定測試才行,你們可以考慮把患者轉院到複旦大學附屬醫院進行更專業的設備檢查,我們醫院設備不夠先進,暫時無法進行例如pet(正電子放射斷層造影術)和fmri(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的多巴胺和神經遞質活躍性的精神分裂症的醫學影像診斷。”


    說到這裏,醫生頓了頓又說。


    “但是,現下嫌疑犯正處於人格轉換期間,我們可以試著抓住這個時間窗口,研判患者此時究竟是哪一種人格占據了主導地位。這樣,我們也能夠據此製定出後續更為有效的治療方案。”


    “那盡快安排測試吧。”


    此時,站在一旁的顧淵挑開一角百葉窗。


    透過辦公室的窗戶,靜靜地注視著外麵正緩緩朝這邊走來的蘇禦,低著頭,沉默,不說話,警惕的觀察著與所有人都仿佛刻意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


    醫院電視機裏,播放著今天海上地產集團將召開內部股東大會的本地財金新聞報道:“有關日前出現車禍事件的海上地產,今日將會召開內部股東大會表決新的董事會主席,代替已故伊尹董事長,屆時,伊尹董事長獨生女伊尹海上將代表參加股東大會……”


    蘇禦乖覺的跟在獄警身後,經過電視機前時,她的腳步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目光停留在電視機上海上地產集團的總部采訪畫麵。


    許久,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警官,請問我做了這些檢查還要回看守所嗎?”


    女獄警冷漠掃了她一眼。


    “回不回看守所不是你決定的,是醫生決定的。”


    她“噢”了一聲。


    “那請問我昨晚的情況嚴重嗎?”


    女獄警不耐煩的說著:“待會醫生會通報給負責你案子的公安,你就回去耐心的等消息吧。”


    “是,多謝警官。”


    麵對獄警不耐煩的態度,蘇禦低頭耷腦洞的感謝,語氣十分好聲好氣的跟在獄警身後,絲毫不顧周邊醫院人來人往詫異驚悚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一身“二看986”的黃馬甲和銀色手鐲上。


    眾人的竊竊私語朝她傳來。


    “你們看,那是不是罪犯?”


    “我的天啊!”


    “還是女的,她犯了什麽事?”


    可是已經徹底了接受了現在的狀況的蘇禦,聽到這些,看到這些,絲毫沒有先前“伊尹海上”的一絲羞怯,她隻是坦然的穿過一群側目的醫生,護士,病人當中,回到自己的病床。


    任由獄警“唰”的一聲,拉上簾子。


    隔絕了所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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