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病房的門把手被人從外擰動著。


    一絲門縫儼然被緩緩拉開,顧淵迅速背過身去,轉動著被手銬勒出紅痕的手臂,同時平複著紊亂的心跳。


    他隻聽護士在他身後問:“蘇禦,怎麽樣了?藥都按時吃了嗎?”


    病床上坐著的蘇禦隻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淩亂的卷發後,對護士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然後故意提高了音量說:“有顧警官在這裏親自監督,我可是乖乖地把所有藥都吃光了呢!”


    接著,蘇禦將目光轉向背對著他們的顧淵,語氣略帶挑釁地說:“顧警官,我說得對吧?”


    顧淵聞言,身體略微頓了一下。


    隨著他緩緩轉過身來。


    站在一旁的護士可以看到,顧淵那寬闊的額頭上不知何時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因為這些汗珠,他原本整齊梳理的發絲此刻也變得有些淩亂不堪,其中一縷濕漉漉的劉海耷拉垂下,恰好遮擋住了他半邊的眼鏡框。


    護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魔都第二看守所的條件太差,天氣悶熱還下雨的原故,加上每間房都沒有空調換氣,所以他的鏡片上因為呼吸產生的熱氣,還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看不清他此時閃爍的目光。


    麵對護士投來的視線,顧淵不自覺地攥緊了潮濕的掌心,沉默片刻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低沉的“嗯”音。


    “那二看986既然你藥吃完了,這兩天就在醫護室好好休息吧。”護士聞言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就帶上門又出去。


    “謝謝護士。”


    蘇禦那雙漂亮的眸子漫不經心的彎了彎,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掌控全局,閑適的笑。


    ……


    砰!——


    護士出去,病房的門再度被關上。


    蘇禦卻收了剛才的笑容,態度迅速冷淡下去,對顧淵下起了驅逐令:“顧警官,夜深了,如果沒有問題,就請離開,醫生說了我需要休息。”說完,她鬆鬆拉起被子,蓋在身上,在他麵前作勢躺下。


    聽著這話的顧淵,漆黑的眸子緊鎖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隻是緩緩轉過身,那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沉默的看向她,似乎在考慮接下來是該繼續審訊,還是該離開。


    蘇禦靜靜的與之對視。


    心情忽地愉悅了幾分。


    原來這朵警局的高嶺之花也有正常人類的反應。


    她抬頭瞥了一眼他隱約紅腫的嘴唇,還有重新被關上的門,一顆犯上作惡的心竟又蠢蠢欲動。


    她心想,她果然是有點壞。


    她掀開被子,下床,再度徑直向他一步步走去。


    顧淵眉頭微皺。


    穩住想要後撤的腳步。


    看著她說:“你不是要睡覺嗎?”


    蘇禦輕笑,腳尖突然拔高,身子前傾,意欲再度染指那雙剛剛品嚐過的唇瓣,卻被顧淵檸檬味,抬手一擋:“蘇禦,請你自重。”


    聲音未落,他的掌心,傳來一陣濕意,使得他觸電般抽回手。


    “嗬……”


    蘇禦輕笑一聲。


    她的眼神變得愈發大膽起來,甚至流露出一種褻瀆的渴望,亦步亦趨,步步緊逼,直到顧淵的後背抵在了看守所的黑色鐵窗,退無可退。


    她才又輕輕對他低聲說了一句:“顧警官……你方才怎麽不叫我自重?”


    這是什麽史詩級的警察和囚犯對話?


    顧淵臉色刹那暗下去。


    他扭頭避開。


    似乎無法反駁自己對於底線的失守。


    可是下一刻,一根晶瑩的手指卻趁機觸碰上了他線條分明的頸項。


    一陣顫栗劃過他的喉結。


    顧淵呼吸瞬間又紊亂起來,他的手快速抓住那隻作亂的指尖。看向眼前突然有些陌生的蘇禦,目光忽的幽黯,壓低聲音警告:“蘇禦,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


    說罷,他仿佛嚴格恪守著底線的人民警察,不願再越過底線一分一毫。同時毫不猶豫用力一推,直接將蘇禦從自己身邊遠遠推開,並順勢鬆開了對她手腕的鉗製,迅速大步離開。


    顧淵走到門邊時。


    身後卻再度響起蘇禦惡劣的聲音。


    “顧警官,記得幫我關好門,我可不喜歡睡覺時再被人打擾。”


    病房傳來一記摔門重響。


    醫務值班室裏,玩手機的醫生和護士們,從辦公桌前抬頭看著麵色鐵青走出來的顧淵,彼此目光震了震,不明白副局怎麽被這個新來的女犯人氣到了。


    但是醫護人員們也沒有多想。


    因為能進入看守所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惡劣難纏甚至狡猾至極,平素裏,她們都是能避則避,絕不輕易招惹,否則定會惹得一身騷。


    急促的腳步聲,在整個寂靜的看守所裏漸行漸遠,然而蘇禦卻並不在意,隻是玩著發尾,自言自語說著:“顧淵,我還有更過分的呢……”


    ……


    瓢潑大雨中,簡一和顧淵拎著狗籠子狼狽的離開看守所,衝上停在停車場的車。


    “這雨說下就下。”


    車內,擦了擦濕漉漉的雨水。


    簡一緊抱懷中的狗籠子,看著籠子裏的小狗,終於忍不住心裏的各種疑惑開口:“老大,今天下午,伊尹海上說呼吸困難,難道也是動物毛發過敏?……不過不對啊……她的家庭醫生明明說她隻是受驚過度,沒有過敏症狀,打了一針鎮定劑就好了。”


    “可是蘇禦這邊,獄醫卻又說是過敏性休克。”簡一眼裏的困惑不似作偽。


    他滿臉狐疑地低頭看著籠子裏安靜地趴著的黑色巴哥,輕喚著它的名字:“蜀黍,蜀黍?你說你一隻狗,你的主人卻給你取一隻貓的名字,還被人當成老鼠,可不可笑?”


    “來,你跟我們說說,為何她們兩個今天一碰到你,就都呼吸困難?”


    “難道你身上有什麽髒東西?”


    可惜蜀黍隻會隔著籠子“汪汪”大叫。


    簡一看著它歎了一口氣:“算了,問你估計也回答不了,我還是自己想吧。”


    “隻是……她們兩個。”


    “一個說狗是她養的。”


    “一個說狗是她朋友養的。”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航空籠:“真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誰在撒謊?”


    駕駛位上,顧淵腳踩油門開著軍用猛士。


    猛士快速衝出看守所打開的電子門,外麵下著瓢潑大雨,車內空氣也十分憋悶,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簡一和他說著話,他也沒有應,以至於差一點撞到雨中的行人。


    眼見行人沒事離去,簡一才拍拍胸口:“老大,你在想什麽?”


    顧淵目光朝他掃了一眼,隻是一眼,他眉心微擰,否認:“不好意思,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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