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分鍾後,三輪車停在了大爺家門口。


    眾人下車後,跟著大爺把三輪車推進了院內,隨後便在大爺的引領下,走進了房屋。


    一進屋,江小川便被牆上掛著的一幅合照所吸引了。


    那合照已經有些年頭,邊框微微泛黃,照片裏的大爺看著格外年輕,身姿挺拔,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軍裝,軍帽下的眼神透著朝氣與堅毅,嘴角帶著一抹微笑,顯得格外的帥氣。


    江小川看著照片上大爺,不禁在心裏感歎一句,這大爺果然沒吹牛比。


    年輕時還真是十裏八村的俊後生呢!


    隨後江小川便把視線落在了照片內大爺身邊的女子身上。


    隻見那名女子,麵容溫婉,穿著素色碎花裙,雙手乖巧地交疊在身前,緊緊的依偎在年輕的大爺身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很明顯是一幅大家閨秀的模樣。


    江小川不禁在心裏感歎,哪怕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位大媽當年也稱得上是氣質出眾,一等一的美人了。


    果然是郎才女貌啊!


    江小川看的嘖嘖稱奇,不禁讚歎了一句,“大爺,這照片裏是您和大媽吧,看著真般配! ”


    “您倆站在這,任誰瞧了,都得誇上一句才子佳人,天造地設啊!”


    大爺聽到此話,嗬嗬一笑,踱步到江小川身旁,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抬手輕輕摸了摸相框,“可不是嘛,當年我倆站一塊兒,村裏的老少爺們兒沒少打趣,不過更多的還是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嘍~”


    “這一轉眼,就過去大半輩子嘍。”大爺微微眯起眼,像是穿過歲月迷霧,又看到了往昔那些鮮活的日子。


    “那大爺,您倆是怎麽認識的啊?我看大娘這身打扮挺精致的,不太像是村裏的吧?”江小川好奇地追問道。


    其他幾女的臉上,也露出了的好奇的目光。


    她們也很好奇,在那個年代,這種氣質的美女,怎麽會下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村裏?


    難道真就因為大爺帥?


    大爺輕歎了口氣,眼神有些放空,仿佛穿過漫長歲月,回到了那個遙遠的瞬間。


    “那年我剛退伍回來,剛好趕上了知青下鄉,村裏一下子熱鬧起來,來了好些個城裏的年輕娃子,上頭安排我給知青們幫忙,帶著他們熟悉農村生活。”


    “初見她時,是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那天知青們剛到村裏,正集合聽隊長講注意事項呢。”


    “她就站在人群邊上,特別顯眼,兩條麻花辮又黑又亮,眼睛也亮晶晶的,皮膚白得像剛出鍋的嫩豆腐,在一群灰撲撲的人裏頭,亮眼得很。” 大爺說著,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我當時就多看了幾眼,結果被旁邊的嬸子瞧見,打趣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眾人聽到此,嘴角也同樣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隨後便聽大爺繼續講了下去,“後來啊,分組勞作的時候,她被分到我這一組去割麥子,城裏來的姑娘,哪幹過這活兒啊,沒幾下,手就被麥茬劃破了。“


    “我瞧著心疼,趕緊從兜裏掏出塊手帕給她包上,那手帕還是我退伍的時候戰友送的,一直沒舍得用……”


    說到這,大爺輕咳一聲,老臉也微微泛紅,“打從這事兒起,她就愛找我嘮嗑,一來二去我倆也就熟絡了起來,她給我講城裏的事,我給她講部隊的事,感情也就這麽的慢慢的積累起來了。”


    聽著大爺講起自己當年的羅曼史,眾人也有些出神。


    不禁在心裏感歎,那時候的感情是真的純粹,僅僅隻是一條手帕,便可以將兩顆心捆綁在一起。


    可現在卻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東西。


    江小川感慨完,又接著問大爺:“大爺,那後來呢,確定關係後,家裏人沒反對嗎?畢竟大媽是城裏來的,您家又在農村。”


    大爺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咋能沒反對呢?她家裏一聽我倆的事兒,立馬寫信來讓她斷了,說不能把一輩子耗在農村。”


    “她拿著信偷偷哭了好幾場,我心裏也不好受,想著要不放手,別耽誤了她。”  大爺眼神有些黯淡,沉浸在那段艱難時光裏。


    “可她倔得很,把信一撕,跟我說,認定我了,不管家裏同不同意,都要跟我在一起。”


    眾人聽得揪心,趙金麥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媽太勇敢了!那後來呢,大爺?”


    大爺那的渾濁的雙眼透露出了對往事的追憶,緩緩開口,“後來,打從那起,我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給她好日子過!”


    “為了多掙工分,我天不亮就下地,啥髒活累活都搶著幹,農閑的時候,還跟著村裏的老師傅學手藝,想著往後能多份營生。”


    “她也沒閑著,白天去隊裏教書,晚上就在油燈下給我納鞋底、補衣裳,把家裏操持得妥妥當當……”


    大爺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日子眼看著越來越有盼頭,可誰能想到,有一天,她家裏突然來人了,開著一輛小汽車,直接停在了村口,在村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體麵的人,說是她的哥哥和舅舅,滿臉的嚴肅,拉著她就要走。


    “她拚命掙紮,哭著喊我的名字,我心急如焚,衝上去想攔住,卻被人一把推開,她哥哥瞪著我,說我一個鄉下窮小子,給不了她妹妹幸福,隻會耽誤她一輩子。”


    大爺的手微微顫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無力又絕望的時刻。


    眾人聽到此,心也跟著揪了起來,紛紛對視一眼。


    難道,有情人竟然終不能成眷屬?


    果然,隻見大爺深深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著情緒,又繼續說道。


    “我眼睜睜看著她被拽上車,車揚起一陣塵土,眨眼就沒了影。我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腦袋裏嗡嗡響,半天都緩不過神來。那之後的日子,我感覺自己像丟了魂兒,幹啥都提不起勁,地裏的活兒也荒了不少。” 大爺閉了閉眼,似乎想把那些痛苦的回憶關在眼皮之後。


    “鄉親們看我這樣,輪番來勸,可我心裏頭空落落的,那些安慰的話根本聽不進去,夜裏我常常睜眼到天亮,就盼著這是一場噩夢。”大爺的聲音愈發沙啞,透著無盡的哀傷。


    可就在此時,他那渾濁雙眼突然一亮,“就在我以為這輩子都要這麽渾渾噩噩過下去的時候,大概過了小半年吧,她突然出現在了我麵前。”


    “對我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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