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洛陽太白酒樓。
三天時間，天門關那裏的事件已經傳遍整個江湖。
不是諸葛長陵做的這件事有多轟動，隻因為他是七大超級宗門太乙教的太乙七子，所以才會有那麽多關注。
有人說拍手稱快，說諸葛長陵不愧為太乙教弟子；有人表示不屑，說他為了刷聲望濫殺無辜。
不論如何，諸葛長陵血子的稱號也被江湖人士初步認可。
同時，他們也察覺出不對勁，因為一向行事溫和的太乙教，竟然一反常態，選一個如此激進之人為太乙七子。
通過諸葛長陵，有人已經察覺出太乙教態度的轉變，江湖似乎變得暗流湧動起來。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諸葛長陵，對此卻毫不在意。
此時的諸葛長陵正坐在太白酒樓，悠閑喝著小酒，手裏正拿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著。
那是他從勾玉夫人那裏得到的《金匱要略》手抄本，隨著他翻閱下來，也不由感歎醫聖張仲景醫術的高明。
合上書籍，諸葛長陵已經將金匱要略裏麵的醫術，和太乙丹道相結合，讓他的煉丹技術更進一步。
得到這本手抄本其實也有一番波折。
煙波樓勾玉夫人的大名，江湖上人盡皆知，傳聞江湖上無論什麽消息，隻要付得起價格，都可以從她那裏獲取。
而勾玉夫人那裏有一個規矩，無論問什麽，都是一個問題一兩金子起步。
不過錢對於諸葛長陵來說不是問題，畢竟整個萬重山山匪的財富如今都在他身上。
不過在諸葛長陵來到煙波樓詢問消息時，勾玉夫人卻一反常態沒有收金子，而是讓諸葛長陵幫忙尋找一個失蹤的丫鬟——杏兒。
諸葛長陵一番打探之後，卻發現杏兒已死，死狀恐怖，全身精血盡失，要不是身上所帶物品辨認出身份，都無法認出。
同時他們還發現洛陽已經發生好幾起命案，死者的死狀都與杏兒如出一轍。
隻因先前的死者都是一些窮苦之人，所以沒引起關注。
隨著他們調查，目標落在一個突然武功大進的普通鏢師張雄身上，並在他家裏搜出一張寫有名單的紙條。
紙條上被劃掉的名單中赫然就有杏兒，諸葛長陵拿到紙條時，名單上隻剩下最後一個沒被掛掉的名字，東市一普通女子，九兒。
知道張雄的意圖，諸葛長陵連夜趕到東市九兒的家，剛好碰到張雄行凶，九兒瞎眼的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已經重傷倒地。
諸葛長陵當即出手救下九兒，而張雄卻以類似李雷雲那樣的血遁逃走。
七煞門之人，這是諸葛長陵第一時間得出的結論。
張雄的遁術相比李雷雲差太多，剛剛逃到東南方向小山坡就被追上。
諸葛長陵沒有立刻解決他，而是保持勢均力敵的樣子，並不斷套他的話。
最終諸葛長陵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李雷雲逃到了洛陽，因為傷勢過重，需要特殊秘法療傷。
於是他便以血煞功引誘張雄這個普通的鏢師，讓他找來活人，以精血助其療傷。
然而洛陽這幾起命案卻不是因李雷雲而起，因為療傷需要的精血隻要是個人都可以，並不是非要少女。
李雷雲早在一個月前就恢複傷勢，離開洛陽。
而洛陽這些被害的女子，全都是張雄為了修煉血煞功，以及滿足他變態的嗜好。
弄清事情原由，諸葛長陵便打算解決掉張雄，卻不想張雄多次強行催動血煞功的逆血回元，最終爆體而亡。
見到這一幕，諸葛長陵一眼就看出張雄的功法有問題。
他很快就從張雄身上搜索到血煞功，知道這是七煞門中一個自稱血麵毒煞高手的成名內功。
隨著翻閱，一本完整的血煞功秘籍，在他身體塵封的記憶中出現。
同時他也知道，張雄得到的功法被動了手腳，變成一本快速培養炮灰的功法，缺陷極大，這就是張雄最終為何爆體而亡的原因。
那一刻，他也清楚認識到七煞門的無所不用其極，毫無顧忌可言。
事情結束，勾玉夫人履行承諾，將《金匱要略》手抄本給諸葛長陵。
由於她損失一名丫鬟，便動了收九兒做事的心思，不過最後九兒因家中老人行動不便，需要照顧為由拒絕了。
諸葛長陵隨意收起《金匱要略》，卻見蘇梨雪正看著他。
“這三天來，已經有很多隱藏身份的高手前往南陽，對於這件事，你怎麽看？”
這是來到洛陽後，蘇梨雪第一次提到南陽那裏的事。
她可以不在乎那邊發生什麽，不過他卻在乎諸葛長陵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因為諸葛長陵已經拿到了《金匱要略》。
“李兄，你怎麽看？”
諸葛長陵沒有回答蘇梨雪的問題，而是將問題拋給另一個人。
此時諸葛長陵桌對麵，一個正在啃著豬肘子的白衣帥哥抬起頭，一臉茫然。
諸葛長陵和蘇梨雪都不說話，就這麽盯著他。
李一塵被兩人看得都不好意思繼續下嘴了，可他剛剛一直在幹飯，根本就沒聽到他們在聊什麽。
“這……嗯……味道不錯，你們要吃嗎。”
諸葛長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嗬嗬……好吃你就多吃點。”
諸葛長陵看著李一塵，怎麽也無法將他和商城二樓中，手拿長劍，腰掛酒壺的男子聯係到一起。
要不是他路過太白酒樓，碰到李一塵，他都忘了他還從那個神秘商城碰到過一個人。
三天前，諸葛長陵在太白酒樓見到李一塵時，他正一副店小二打扮，寶劍酒壺都典當出去了。
見到諸葛長陵的那一刻，李一塵就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然後被蘇梨雪一腳踹飛出去。
後來，諸葛長陵通過酒樓掌櫃得知，李一塵剛開始來太白酒樓時，出手極為闊綽。
一連七天都在二樓靠窗位置點了一大桌好菜，一坐就是一整天，像是在等什麽人。
不過七天後，李一塵便開始賒賬，掌櫃看他衣著不凡，一開始又出手大方，便沒有多想。
直到後來才發現他是真沒錢了，而那個時候，李一塵已經欠了酒樓好幾百兩銀子。
於是李一塵就從尊貴客人變成賣身還債的店小二。
諸葛長陵知道李一塵為何一直在太白酒樓，那是因為等自己。
想到李一塵淪落成這樣也是因為自己，諸葛長陵就替他還了錢。
諸葛長陵原以為收了個了不得的人物，畢竟他的大腿不是別人想碰就能碰的到的。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李一塵就一直大吃特吃，好像要把這兩個月來的損失都補回來一般。
諸葛長陵想到這裏，搖了搖頭，也不再指望這個從神秘商城出來的人。
“南陽渡要變天了，事情肯定與裘嘯天有關。”
諸葛長陵肯定了當初道真的猜測。
“天人境嗎？”
蘇梨雪麵色也凝重起來，
“你現在沒有急著回南陽渡，是不是看出張鶯鶯的真實情況了？”
諸葛長陵卻搖了搖頭。
“蘇姑娘，上次去張府，我們有見到張鶯鶯嗎？”
諸葛長陵這句反問讓蘇梨雪愣住了。
諸葛長陵手指一下一下敲擊桌麵，聲音繼續幽幽傳來。
“並且，張玄清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要找回金匱要略，是為了救張鶯鶯吧？一切都是我們先入為主罷了。”
蘇梨雪聞言若有所思，
“那張玄清為何要我們來洛陽尋找金匱要略？”
諸葛長陵停下敲擊的手指，看向太乙山方向。
“還記得我下山那天，太乙教的動作嗎？”
“一開始我是有些疑惑的，太乙教因為我下山曆練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顯得用力過猛。”
“直到而三天前，我聽到毒蛇幫那個狗哥，見到我時脫口而出的那半句話，我就有所猜測。”
“他認為我不應該出現在那裏。”
“那麽就說明，太乙教能夠動用之人，應該都被吸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諸葛長陵說到這裏，將一幅地圖拿出來攤開在桌麵上，手指點向南陽渡所在位置。
“南陽渡，東連忘憂，西臨太乙，北通洛陽，南渡雙王。”
“如果南陽渡有什麽大事發生，誰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蘇梨雪看著諸葛長陵所指的位置，直接脫口而出。
“是太乙教……還有洛陽府衙。”
諸葛長陵點點頭。
“從掌教道玄話語中可以知道，此次太乙教的動作很大。而一直行事溫和的太乙教有如此大的動作，誰最在意？”
蘇梨雪此時的表情也凝重起來，她手指也隨著諸葛長陵的話語在地圖上移動，最終落在洛陽這個位置。
“是洛陽府衙！七大超級宗門一直都是朝廷重點關注對象，如果太乙教有所行動，那麽離太乙教最近的洛陽府衙也會在第一時間行動起來。”
“如此一來……”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南陽渡那裏。
即便沒有說話，他們都已經明白，南陽渡背後之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
不僅引走太乙教能夠動用的力量，同時也把朝廷在洛陽的勢力，將目光放在太乙教的行動上，從而忽略南陽渡即將發生的事情。
蘇梨雪視線不斷在太乙山、南陽渡和洛陽之間來回移動。
突然，她好像想到什麽，看向諸葛長陵，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擔憂。
不過諸葛長陵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不過下一刻，她卻看到諸葛長陵衝她咧嘴一笑。
“你看出來了？”
蘇梨雪沒有說話，表情卻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在利用你。”
諸葛長陵知道蘇梨雪在說太乙教。
“我不在乎這個。我知道此次下山的時間，其實早就在老祖的推算之中了。”
“他並非不知道七煞門的陰謀，隻不過是這種層次的較量，達不到他那個層次罷了。”
“天門關那裏的情況想來他也清楚，大概也算到我的性格，會把事情鬧大吧。”
“如今，洛陽與南陽渡之間默認的規則被我打破，朝廷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南陽渡，自然能知道那裏即將發生的事情。”
“恐怕那些隱藏身份的強者，大多都是朝廷之人吧。”
說完，諸葛長陵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似乎要將心中的鬱氣連同酒水一同喝下。
他並沒有怪門派把他當做攪局之人，以身為餌。清虛的意思他很清楚，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隻是他不理解，太乙教不是玄門正宗嗎？南陽渡就在太乙山旁邊，那個山洞的白骨都可以鋪路了。
其罪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就，太乙教就一次都沒有發現嗎？
那些普通人的性命，當真就如草芥？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諸葛長陵心態改變很多，唯獨不把人當人看的觀念他接受不了，也不想去接受。
蘇梨雪沒有再說話，諸葛長陵有些思想跟很多人都不一樣，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她不是很能理解，卻不妨礙她漸漸被吸引。
就在氣氛沉悶之時，一隻油乎乎的手指伸過來，點在南陽渡所在的地圖位置。
“南陽渡，這個位置很特殊。”
李一塵目光炯炯，沒有先前懶散的樣子。
“你們認為當今朝廷實力如何？”
李一塵沒有立刻解釋，而是突然話鋒一轉。
“深不可測。”
難得有人打破氣氛，蘇梨雪意外的最先回答。
諸葛長陵略一沉思，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朝廷雖然深不可測，可還不足以力壓整個江湖。而六扇門的實力，最多也不過與一個超級宗門差不多罷了。”
李一塵搖了搖頭，擦掉雙手的油脂，他來到整幅地圖麵前。
“你們看這七大門派所在的位置。”
“域外極惡勢力極樂穀在長白山外黑風口，而他們入中原的唯一路口就是幽州，這是六扇門所在的位置。”
“六扇門坐鎮幽州，不僅切斷極樂穀，也抵擋塞外草原的外敵。”
“幽州往南是泰山，泰山西臨洛陽，洛陽北上為嵩山少林寺，西往落霞鎮天刀門。”
“而洛陽不僅有朝廷明麵機構最大的府衙，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東廠。”
“洛陽這個位置，直接切斷少林寺，天刀門和太乙教之間的聯係。”
“太乙教想聯合其他江湖勢力，北上不可取，唯有南下。而無論北上還是南下，都要經過南陽渡。”
“你們再看看西南方位置，雙王鎮往西為鳳鳴集，鳳鳴集臨近蜀地，而蜀地有兩個超級宗門。”
“一個是南下方向明月峰的泠月宮，一個是往西經成都，再南下過峨眉山後，隱於屋山之中的劍王閣。”
“蜀中兩個門派看似可以同氣連枝，然而劍王閣卻是被東廠逼得不得不入屋山，借助地勢求存。”
“而最後一個位於最西側荒漠上的宗門蒼狼門，卻是和軍隊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宗門主要側重點是在於對抗西漠流寇，以及魔教餘孽重新組建的碧遊教。”
“而最有可能聯係的兩個宗門，隻有太乙教和泠月宮，最多加上一個敢於走出巫山的劍王閣。”
“朝廷野心很大，目的是切斷所有宗門之間的聯係，所以南陽渡這個位置他們窺視很久。”
“但是各大宗門也清楚朝廷的目的，明裏暗裏地阻撓。”
“在雙方不撕破臉的情況下，南陽渡就成了被一個二流幫派掌控的狀況。”
“所以……”
李一塵點了點南陽渡的位置。
“所以最不想看到南陽渡產生天人境高手的，其實是朝廷。”
諸葛長陵陷入沉思，原來宗門是希望裘嘯天成功進入天人境的嗎？那為何還要他前來？
諸葛長陵正疑惑之時，卻不經意間看到李一塵低頭查看什麽，然後又快速抬頭，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他這一動作，其實在他講述的時候就有，隻是諸葛長陵被他的話語吸引，一時間沒想那麽多。
原本他還在驚歎李一塵竟然那麽了解江湖，卻在李一塵再次低頭時，清楚看到對方竟然在偷看小紙條。
莫非……這些話，是有人在借李一塵之口傳遞給他？
諸葛長陵不動聲色，而是繼續保持皺眉糾結的樣子，腳步卻偷偷向李一塵那邊移動。
蘇梨雪察覺到諸葛長陵的動作，雖然不知道諸葛長陵想幹什麽，卻也悄悄靠近李一塵。
對此一無所察的李一塵繼續侃侃而談。
“想來你也猜到你所在的太乙教也希望裘嘯天成功，那麽你肯定疑惑為何宗門又讓你出來攪局？”
“為何？”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李一塵耳邊響起。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右邊的諸葛長陵。
“你……”
李一塵剛說出一個字，就感覺危險從左邊傳來。
不等他有所動作，就被人一把按在桌子上，一把長劍也架在他脖子上。
“說！誰派你來的。”
蘇梨雪的聲音冷冷傳入李一塵耳中，隻是他卻一臉的錯愕與茫然。
諸葛長陵看了看被他偷偷奪過來的小紙條，又看了看已經被蘇梨雪按在桌子上，飯菜湯汁糊了一臉的李一塵，也是一臉錯愕。
他靠近過來隻是為了拿李一塵的紙條，蘇梨雪這是……
蘇梨雪看到諸葛長陵的表情，頓時也明白自己理解錯諸葛長陵的意思了。
那麽……
放了他？
道歉？
蘇梨雪內心尷尬無比，她不知道怎麽去化解這份尷尬，所以她就冷著臉，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好在這時，李一塵開口了。
“別動手，別動手，我說，我說……”
蘇梨雪順勢放開李一塵，李一塵就開始解釋起來。
原來那一張紙條是三天前，一個自稱清虛的老頭交給他的，也是清虛讓他有機會就給諸葛長陵解釋江湖的現狀。
清虛看似灑脫，讓諸葛長陵自己去闖，實際上還是放不下自己的門下弟子。
諸葛長陵看著手中兩張紙條，一張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字，李一塵最後沒說的話他也看到了。
大概意思是南陽渡那裏的事，諸葛長陵的選擇，就是整個太乙教的選擇。
而另一張紙條上隻有四個大字：遵從本心。
諸葛長陵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現場一時間沉默下來。
“你們說，天門關那裏的事，太乙教的高層到底知不知道？”
諸葛長陵最終還是問出這句話。
李一塵沒有說話，在一旁惺惺地整理自己。
蘇梨雪卻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諸葛長陵，最後歎了一口氣。
“長陵，其實你太不了解江湖人了。”
諸葛長陵瞬間抬頭。
“沒有人會把目光放在那些普通人身上的。別說太乙教高層，即便我路過天門關，也隻會匆匆而過。”
蘇梨雪看著諸葛長陵，好像看著沒長大的弟弟。
她抬起手，似乎想撫平諸葛長陵皺起的眉頭，最終卻指了指腳下
“江湖路不在腳下……”
“而是在房頂，在屋簷，在樹梢之間。”
“你經常換位思考，卻一開始，就站錯了位置。”
三天時間，天門關那裏的事件已經傳遍整個江湖。
不是諸葛長陵做的這件事有多轟動，隻因為他是七大超級宗門太乙教的太乙七子，所以才會有那麽多關注。
有人說拍手稱快，說諸葛長陵不愧為太乙教弟子；有人表示不屑，說他為了刷聲望濫殺無辜。
不論如何，諸葛長陵血子的稱號也被江湖人士初步認可。
同時，他們也察覺出不對勁，因為一向行事溫和的太乙教，竟然一反常態，選一個如此激進之人為太乙七子。
通過諸葛長陵，有人已經察覺出太乙教態度的轉變，江湖似乎變得暗流湧動起來。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諸葛長陵，對此卻毫不在意。
此時的諸葛長陵正坐在太白酒樓，悠閑喝著小酒，手裏正拿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著。
那是他從勾玉夫人那裏得到的《金匱要略》手抄本，隨著他翻閱下來，也不由感歎醫聖張仲景醫術的高明。
合上書籍，諸葛長陵已經將金匱要略裏麵的醫術，和太乙丹道相結合，讓他的煉丹技術更進一步。
得到這本手抄本其實也有一番波折。
煙波樓勾玉夫人的大名，江湖上人盡皆知，傳聞江湖上無論什麽消息，隻要付得起價格，都可以從她那裏獲取。
而勾玉夫人那裏有一個規矩，無論問什麽，都是一個問題一兩金子起步。
不過錢對於諸葛長陵來說不是問題，畢竟整個萬重山山匪的財富如今都在他身上。
不過在諸葛長陵來到煙波樓詢問消息時，勾玉夫人卻一反常態沒有收金子，而是讓諸葛長陵幫忙尋找一個失蹤的丫鬟——杏兒。
諸葛長陵一番打探之後，卻發現杏兒已死，死狀恐怖，全身精血盡失，要不是身上所帶物品辨認出身份，都無法認出。
同時他們還發現洛陽已經發生好幾起命案，死者的死狀都與杏兒如出一轍。
隻因先前的死者都是一些窮苦之人，所以沒引起關注。
隨著他們調查，目標落在一個突然武功大進的普通鏢師張雄身上，並在他家裏搜出一張寫有名單的紙條。
紙條上被劃掉的名單中赫然就有杏兒，諸葛長陵拿到紙條時，名單上隻剩下最後一個沒被掛掉的名字，東市一普通女子，九兒。
知道張雄的意圖，諸葛長陵連夜趕到東市九兒的家，剛好碰到張雄行凶，九兒瞎眼的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已經重傷倒地。
諸葛長陵當即出手救下九兒，而張雄卻以類似李雷雲那樣的血遁逃走。
七煞門之人，這是諸葛長陵第一時間得出的結論。
張雄的遁術相比李雷雲差太多，剛剛逃到東南方向小山坡就被追上。
諸葛長陵沒有立刻解決他，而是保持勢均力敵的樣子，並不斷套他的話。
最終諸葛長陵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李雷雲逃到了洛陽，因為傷勢過重，需要特殊秘法療傷。
於是他便以血煞功引誘張雄這個普通的鏢師，讓他找來活人，以精血助其療傷。
然而洛陽這幾起命案卻不是因李雷雲而起，因為療傷需要的精血隻要是個人都可以，並不是非要少女。
李雷雲早在一個月前就恢複傷勢，離開洛陽。
而洛陽這些被害的女子，全都是張雄為了修煉血煞功，以及滿足他變態的嗜好。
弄清事情原由，諸葛長陵便打算解決掉張雄，卻不想張雄多次強行催動血煞功的逆血回元，最終爆體而亡。
見到這一幕，諸葛長陵一眼就看出張雄的功法有問題。
他很快就從張雄身上搜索到血煞功，知道這是七煞門中一個自稱血麵毒煞高手的成名內功。
隨著翻閱，一本完整的血煞功秘籍，在他身體塵封的記憶中出現。
同時他也知道，張雄得到的功法被動了手腳，變成一本快速培養炮灰的功法，缺陷極大，這就是張雄最終為何爆體而亡的原因。
那一刻，他也清楚認識到七煞門的無所不用其極，毫無顧忌可言。
事情結束，勾玉夫人履行承諾，將《金匱要略》手抄本給諸葛長陵。
由於她損失一名丫鬟，便動了收九兒做事的心思，不過最後九兒因家中老人行動不便，需要照顧為由拒絕了。
諸葛長陵隨意收起《金匱要略》，卻見蘇梨雪正看著他。
“這三天來，已經有很多隱藏身份的高手前往南陽，對於這件事，你怎麽看？”
這是來到洛陽後，蘇梨雪第一次提到南陽那裏的事。
她可以不在乎那邊發生什麽，不過他卻在乎諸葛長陵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因為諸葛長陵已經拿到了《金匱要略》。
“李兄，你怎麽看？”
諸葛長陵沒有回答蘇梨雪的問題，而是將問題拋給另一個人。
此時諸葛長陵桌對麵，一個正在啃著豬肘子的白衣帥哥抬起頭，一臉茫然。
諸葛長陵和蘇梨雪都不說話，就這麽盯著他。
李一塵被兩人看得都不好意思繼續下嘴了，可他剛剛一直在幹飯，根本就沒聽到他們在聊什麽。
“這……嗯……味道不錯，你們要吃嗎。”
諸葛長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嗬嗬……好吃你就多吃點。”
諸葛長陵看著李一塵，怎麽也無法將他和商城二樓中，手拿長劍，腰掛酒壺的男子聯係到一起。
要不是他路過太白酒樓，碰到李一塵，他都忘了他還從那個神秘商城碰到過一個人。
三天前，諸葛長陵在太白酒樓見到李一塵時，他正一副店小二打扮，寶劍酒壺都典當出去了。
見到諸葛長陵的那一刻，李一塵就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然後被蘇梨雪一腳踹飛出去。
後來，諸葛長陵通過酒樓掌櫃得知，李一塵剛開始來太白酒樓時，出手極為闊綽。
一連七天都在二樓靠窗位置點了一大桌好菜，一坐就是一整天，像是在等什麽人。
不過七天後，李一塵便開始賒賬，掌櫃看他衣著不凡，一開始又出手大方，便沒有多想。
直到後來才發現他是真沒錢了，而那個時候，李一塵已經欠了酒樓好幾百兩銀子。
於是李一塵就從尊貴客人變成賣身還債的店小二。
諸葛長陵知道李一塵為何一直在太白酒樓，那是因為等自己。
想到李一塵淪落成這樣也是因為自己，諸葛長陵就替他還了錢。
諸葛長陵原以為收了個了不得的人物，畢竟他的大腿不是別人想碰就能碰的到的。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李一塵就一直大吃特吃，好像要把這兩個月來的損失都補回來一般。
諸葛長陵想到這裏，搖了搖頭，也不再指望這個從神秘商城出來的人。
“南陽渡要變天了，事情肯定與裘嘯天有關。”
諸葛長陵肯定了當初道真的猜測。
“天人境嗎？”
蘇梨雪麵色也凝重起來，
“你現在沒有急著回南陽渡，是不是看出張鶯鶯的真實情況了？”
諸葛長陵卻搖了搖頭。
“蘇姑娘，上次去張府，我們有見到張鶯鶯嗎？”
諸葛長陵這句反問讓蘇梨雪愣住了。
諸葛長陵手指一下一下敲擊桌麵，聲音繼續幽幽傳來。
“並且，張玄清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要找回金匱要略，是為了救張鶯鶯吧？一切都是我們先入為主罷了。”
蘇梨雪聞言若有所思，
“那張玄清為何要我們來洛陽尋找金匱要略？”
諸葛長陵停下敲擊的手指，看向太乙山方向。
“還記得我下山那天，太乙教的動作嗎？”
“一開始我是有些疑惑的，太乙教因為我下山曆練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顯得用力過猛。”
“直到而三天前，我聽到毒蛇幫那個狗哥，見到我時脫口而出的那半句話，我就有所猜測。”
“他認為我不應該出現在那裏。”
“那麽就說明，太乙教能夠動用之人，應該都被吸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諸葛長陵說到這裏，將一幅地圖拿出來攤開在桌麵上，手指點向南陽渡所在位置。
“南陽渡，東連忘憂，西臨太乙，北通洛陽，南渡雙王。”
“如果南陽渡有什麽大事發生，誰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蘇梨雪看著諸葛長陵所指的位置，直接脫口而出。
“是太乙教……還有洛陽府衙。”
諸葛長陵點點頭。
“從掌教道玄話語中可以知道，此次太乙教的動作很大。而一直行事溫和的太乙教有如此大的動作，誰最在意？”
蘇梨雪此時的表情也凝重起來，她手指也隨著諸葛長陵的話語在地圖上移動，最終落在洛陽這個位置。
“是洛陽府衙！七大超級宗門一直都是朝廷重點關注對象，如果太乙教有所行動，那麽離太乙教最近的洛陽府衙也會在第一時間行動起來。”
“如此一來……”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南陽渡那裏。
即便沒有說話，他們都已經明白，南陽渡背後之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
不僅引走太乙教能夠動用的力量，同時也把朝廷在洛陽的勢力，將目光放在太乙教的行動上，從而忽略南陽渡即將發生的事情。
蘇梨雪視線不斷在太乙山、南陽渡和洛陽之間來回移動。
突然，她好像想到什麽，看向諸葛長陵，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擔憂。
不過諸葛長陵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不過下一刻，她卻看到諸葛長陵衝她咧嘴一笑。
“你看出來了？”
蘇梨雪沒有說話，表情卻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在利用你。”
諸葛長陵知道蘇梨雪在說太乙教。
“我不在乎這個。我知道此次下山的時間，其實早就在老祖的推算之中了。”
“他並非不知道七煞門的陰謀，隻不過是這種層次的較量，達不到他那個層次罷了。”
“天門關那裏的情況想來他也清楚，大概也算到我的性格，會把事情鬧大吧。”
“如今，洛陽與南陽渡之間默認的規則被我打破，朝廷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南陽渡，自然能知道那裏即將發生的事情。”
“恐怕那些隱藏身份的強者，大多都是朝廷之人吧。”
說完，諸葛長陵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似乎要將心中的鬱氣連同酒水一同喝下。
他並沒有怪門派把他當做攪局之人，以身為餌。清虛的意思他很清楚，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隻是他不理解，太乙教不是玄門正宗嗎？南陽渡就在太乙山旁邊，那個山洞的白骨都可以鋪路了。
其罪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就，太乙教就一次都沒有發現嗎？
那些普通人的性命，當真就如草芥？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諸葛長陵心態改變很多，唯獨不把人當人看的觀念他接受不了，也不想去接受。
蘇梨雪沒有再說話，諸葛長陵有些思想跟很多人都不一樣，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她不是很能理解，卻不妨礙她漸漸被吸引。
就在氣氛沉悶之時，一隻油乎乎的手指伸過來，點在南陽渡所在的地圖位置。
“南陽渡，這個位置很特殊。”
李一塵目光炯炯，沒有先前懶散的樣子。
“你們認為當今朝廷實力如何？”
李一塵沒有立刻解釋，而是突然話鋒一轉。
“深不可測。”
難得有人打破氣氛，蘇梨雪意外的最先回答。
諸葛長陵略一沉思，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朝廷雖然深不可測，可還不足以力壓整個江湖。而六扇門的實力，最多也不過與一個超級宗門差不多罷了。”
李一塵搖了搖頭，擦掉雙手的油脂，他來到整幅地圖麵前。
“你們看這七大門派所在的位置。”
“域外極惡勢力極樂穀在長白山外黑風口，而他們入中原的唯一路口就是幽州，這是六扇門所在的位置。”
“六扇門坐鎮幽州，不僅切斷極樂穀，也抵擋塞外草原的外敵。”
“幽州往南是泰山，泰山西臨洛陽，洛陽北上為嵩山少林寺，西往落霞鎮天刀門。”
“而洛陽不僅有朝廷明麵機構最大的府衙，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東廠。”
“洛陽這個位置，直接切斷少林寺，天刀門和太乙教之間的聯係。”
“太乙教想聯合其他江湖勢力，北上不可取，唯有南下。而無論北上還是南下，都要經過南陽渡。”
“你們再看看西南方位置，雙王鎮往西為鳳鳴集，鳳鳴集臨近蜀地，而蜀地有兩個超級宗門。”
“一個是南下方向明月峰的泠月宮，一個是往西經成都，再南下過峨眉山後，隱於屋山之中的劍王閣。”
“蜀中兩個門派看似可以同氣連枝，然而劍王閣卻是被東廠逼得不得不入屋山，借助地勢求存。”
“而最後一個位於最西側荒漠上的宗門蒼狼門，卻是和軍隊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宗門主要側重點是在於對抗西漠流寇，以及魔教餘孽重新組建的碧遊教。”
“而最有可能聯係的兩個宗門，隻有太乙教和泠月宮，最多加上一個敢於走出巫山的劍王閣。”
“朝廷野心很大，目的是切斷所有宗門之間的聯係，所以南陽渡這個位置他們窺視很久。”
“但是各大宗門也清楚朝廷的目的，明裏暗裏地阻撓。”
“在雙方不撕破臉的情況下，南陽渡就成了被一個二流幫派掌控的狀況。”
“所以……”
李一塵點了點南陽渡的位置。
“所以最不想看到南陽渡產生天人境高手的，其實是朝廷。”
諸葛長陵陷入沉思，原來宗門是希望裘嘯天成功進入天人境的嗎？那為何還要他前來？
諸葛長陵正疑惑之時，卻不經意間看到李一塵低頭查看什麽，然後又快速抬頭，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他這一動作，其實在他講述的時候就有，隻是諸葛長陵被他的話語吸引，一時間沒想那麽多。
原本他還在驚歎李一塵竟然那麽了解江湖，卻在李一塵再次低頭時，清楚看到對方竟然在偷看小紙條。
莫非……這些話，是有人在借李一塵之口傳遞給他？
諸葛長陵不動聲色，而是繼續保持皺眉糾結的樣子，腳步卻偷偷向李一塵那邊移動。
蘇梨雪察覺到諸葛長陵的動作，雖然不知道諸葛長陵想幹什麽，卻也悄悄靠近李一塵。
對此一無所察的李一塵繼續侃侃而談。
“想來你也猜到你所在的太乙教也希望裘嘯天成功，那麽你肯定疑惑為何宗門又讓你出來攪局？”
“為何？”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李一塵耳邊響起。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右邊的諸葛長陵。
“你……”
李一塵剛說出一個字，就感覺危險從左邊傳來。
不等他有所動作，就被人一把按在桌子上，一把長劍也架在他脖子上。
“說！誰派你來的。”
蘇梨雪的聲音冷冷傳入李一塵耳中，隻是他卻一臉的錯愕與茫然。
諸葛長陵看了看被他偷偷奪過來的小紙條，又看了看已經被蘇梨雪按在桌子上，飯菜湯汁糊了一臉的李一塵，也是一臉錯愕。
他靠近過來隻是為了拿李一塵的紙條，蘇梨雪這是……
蘇梨雪看到諸葛長陵的表情，頓時也明白自己理解錯諸葛長陵的意思了。
那麽……
放了他？
道歉？
蘇梨雪內心尷尬無比，她不知道怎麽去化解這份尷尬，所以她就冷著臉，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好在這時，李一塵開口了。
“別動手，別動手，我說，我說……”
蘇梨雪順勢放開李一塵，李一塵就開始解釋起來。
原來那一張紙條是三天前，一個自稱清虛的老頭交給他的，也是清虛讓他有機會就給諸葛長陵解釋江湖的現狀。
清虛看似灑脫，讓諸葛長陵自己去闖，實際上還是放不下自己的門下弟子。
諸葛長陵看著手中兩張紙條，一張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字，李一塵最後沒說的話他也看到了。
大概意思是南陽渡那裏的事，諸葛長陵的選擇，就是整個太乙教的選擇。
而另一張紙條上隻有四個大字：遵從本心。
諸葛長陵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現場一時間沉默下來。
“你們說，天門關那裏的事，太乙教的高層到底知不知道？”
諸葛長陵最終還是問出這句話。
李一塵沒有說話，在一旁惺惺地整理自己。
蘇梨雪卻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諸葛長陵，最後歎了一口氣。
“長陵，其實你太不了解江湖人了。”
諸葛長陵瞬間抬頭。
“沒有人會把目光放在那些普通人身上的。別說太乙教高層，即便我路過天門關，也隻會匆匆而過。”
蘇梨雪看著諸葛長陵，好像看著沒長大的弟弟。
她抬起手，似乎想撫平諸葛長陵皺起的眉頭，最終卻指了指腳下
“江湖路不在腳下……”
“而是在房頂，在屋簷，在樹梢之間。”
“你經常換位思考，卻一開始，就站錯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