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長陵默默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整理完畢,然後輕輕關上房門,徑直朝玉虛宮方向走去。


    而有一個人一直被晾在太乙山門外一天一夜。


    那是前來求助的田鵬,不知道諸葛長陵是否知道,反正知情的蘇梨雪也沒開口。


    不過最終諸葛長陵還是沒能先去玉虛宮,因為有人攔住他的去路,並且還不止一個人。


    這些人是太乙教弟子,也可以說不是太乙教弟子。


    他們就是被送來太乙教過冬的周邊村民,都是不到十歲的少年。


    諸葛長陵安靜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太乙教弟子,看著他們臉上的緊張與期待,他還是開口詢問。


    “有什麽事?”


    這群人在一陣推搡之後,一個領頭的戰戰兢兢走出來。


    “這……這是有人托我們交給師兄您的信……請師兄手下……拜……拜托了……”


    那人閉著眼睛將信封伸到諸葛長陵麵前,磕磕絆絆把話說完。


    沉默半晌,諸葛長陵還是接過信封。


    那群人頓時麵露欣喜,然後呼啦一下子全部跑走了。


    對他們來說,麵對門中對他們來說高高在上的太乙七子,壓力實在太大。


    而能夠讓他們頂著恐懼也要麵對這壓力,唯有利益。


    諸葛長陵心裏很清楚,他也沒打算為難他們。


    如今他一個念頭間,可能就決定一些人的機遇能否獲得。


    打開信封他也了解如今南陽渡那邊的狀況。


    那日,諸葛長陵兩人離開,張鶯鶯身體突發狀況,吐血倒地。


    張玄清立刻想到諸葛長陵的話,立刻派人去追。


    結果自然是沒找到人,即便裘嘯天這個頂尖一流高手也沒能感應到諸葛長陵所在。


    看到這裏,諸葛長陵嘴角不禁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是找不到,還是不願意找到,有些人自己清楚。


    他繼續往下看。


    苦尋諸葛長陵無果,張玄清也不是太過驚慌。


    以他醫聖後代的身份,很快就想到辦法將問題壓製下去,這也是先前田鵬雖然來求助,卻沒有那麽急切的原因。


    而在三天前,張鶯鶯的身體狀況徹底爆發,甚至毛孔都有鮮血滲出,張玄清費盡渾身解數才將張鶯鶯的情況再次壓製。


    隻是想要徹底解決,卻需要尋到他們失竊的祖傳醫書《金匱要略》。


    而醫書的線索那就需要去洛陽煙波樓,尋找整個江湖消息最為靈通的勾玉夫人。


    不過洛陽是整個朝廷掌控力最強的都城,不亞於六扇門坐鎮的幽州。


    最大的衙門就坐落在洛陽城中心,傳聞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廠獄也在洛陽的某個地方,那裏是真正的地獄,朝廷最黑暗的一麵。


    由於這種種原因,身為毒龍幫之主的裘嘯天根本不敢踏足洛陽城,而張玄清則需要時常守著張鶯鶯,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最終他們又想到了諸葛長陵。


    以上內容是諸葛長陵通過信件,並結合自身了解的情況得出的。


    到此,他也不禁感歎張玄清這反複無常的老匹夫,臉皮是真的厚。


    他是怎麽有臉三番四次前來求救的?


    “真是麻煩,該怎麽做呢?”


    諸葛長陵將信遞給蘇梨雪,他看似在詢問,卻已經改變前進方向,往太乙山門而去。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蘇梨雪隻是隨意掃了一眼,就將信紙揉碎。


    “不,我是說,他們給這裏帶來了麻煩,我要怎麽做呢?”


    蘇梨雪一愣,看到諸葛長陵沒有半點糾結的表情,她嘴角微彎。


    “我陪你。”


    與問題毫不相幹的回答,卻讓諸葛長陵也跟著笑了起來。


    諸葛長陵來到太乙山門。


    在來來往往的香客中,他一眼就看到門外台階中間站立的男子。


    田鵬保持躬身站立的姿勢,任憑來往人員投去怪異的目光也不為所動,態度無比虔誠恭敬。


    而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天一夜了。


    “他就是田鵬?”


    諸葛長陵似乎問了一句廢話。


    “是的,他是這麽說的。”


    蘇梨雪指向田鵬。


    “田鵬你也見過,這張臉確實是田鵬的。”


    “不錯,是他的臉……”


    諸葛長陵抬步走出山門,一步步靠近田鵬。


    田鵬原本不變的目光陡然一亮,


    “諸葛少俠,您終於願意出來相見了……”


    田鵬大老遠就激動出聲,站得僵硬的腿也重新緩慢一步步踏階而上。


    “蘇姑娘,你覺得這太乙教怎樣?”


    “很好,在這裏很安心,很自在。”


    “是啊,在這裏可以放下包袱,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諸葛長陵見田鵬主動走來,索性停下腳步。


    他扭頭看向蘇梨雪,臉上笑容依舊。


    “說實話,隻在這裏呆了兩個月,我就喜歡上這裏了。”


    “隻不過……總有人想來打擾這份安寧。”


    在諸葛長陵說話間,田鵬已經露出諂媚的笑臉靠近。


    “嗆啷——”


    諸葛長陵緩緩將昀霜劍歸入鞘中。


    “唯有鮮血才能讓那些喧囂聲音消失。”


    諸葛長陵洋溢燦爛的笑容,好像做了一件開心的事。


    可他說出的話,所做的事,與這笑容卻形成巨大無比的反差。


    靜——


    周圍一片寂靜。


    路過的外門弟子,上山的香客都捂住嘴巴,一臉驚恐地看向這裏。


    田鵬右腳落在最後一級台階上麵,卻永遠再也無法將左腳也踏上來。


    他雙手捂住脖子,表情仍舊諂媚。


    可他已經黯淡的眼睛,卻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


    鮮血順著他的手肘連成血線滴落在台階上麵。


    諸葛長陵伸出手,揪住田鵬的頭發往上一提。


    田鵬的頭立刻與身體分離,被他提在半空中。


    無頭的身體在原地僵持片刻,才向後傾倒,從台階一路向下滾下去,鮮血染紅一級級台階。


    “啊!”


    “死……死人了……”


    “我……我什麽也……沒看到……”


    ……


    直到這時,人群才騷亂起來,不過都是那些香客。


    而那些太乙弟子,經過短暫的驚愕後,就有序行動起來。


    安排香客下山,封鎖道路,做出解釋。


    不大一會功夫,騷亂平息,諸葛長陵周身已經沒有任何閑雜之人。


    這是一種無條件的信任。


    這……就是諸葛長陵喜歡這裏的原因。


    無需他處理身外之事,他提著人頭,在其耳後摸索一陣後,便將一張臉皮撕扯下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被諸葛長陵撕扯下來的不是麵具,而是一張真真正正的臉皮。


    而臉皮的主人,是田鵬。


    諸葛長陵看著人頭的麵容,是一個普通男子模樣,扔在人群中絕對不會讓人多看第二眼的那種。


    諸葛長陵脫下外衣,將人頭包裹住,不過很快,流淌的鮮血就浸濕外衣滴落在地上。


    看著被鮮血弄髒的地板,諸葛長陵又看了看山門之內,眉頭微皺。


    隻是下一刻,一件道袍被遞到他眼前,然後是第二件、第三件……


    不知何時,諸葛長陵身旁站了不少太乙弟子,他們一個個脫下道袍,遞到他麵前,然後轉身離去,並不需要他解釋什麽。


    諸葛長陵的笑容卻一點點消失,他有點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不知道,他這一行為會不會給太乙教帶來麻煩,會不會給太乙教門人帶來麻煩。


    不過下一刻,諸葛長陵眼神又堅定起來。


    他一言不發提著包好的人頭踏入山門。他一路前行,不知不覺間,身後沉默跟隨著不少太乙弟子。


    他們一路相隨,又在無權限活動的區域邊緣駐足,直到諸葛長陵遠去才退去。


    在很短的時間內,整個太乙教的氛圍全變了。


    過了紫霄大殿,諸葛長陵身邊跟著的也隻有蘇梨雪一個人。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先很容易碰到的二階弟子,竟然都不見了蹤影。不,不僅僅是二階弟子,二階以上的弟子都不見了。


    懷著疑惑的心情,諸葛長陵繼續前進,然後在玉虛宮麵前停住腳步。


    他此時有些糾結,不知道該去找掌教還是直接去太和殿找清虛。


    “長陵,你可是要去找老祖?”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玉虛宮內傳來,


    “如果是,那你不用去了,清虛老祖今天說要去拜訪幾位老友,他走時交代,如果你今天過來,就讓我把一些東西交給你?”


    “去拜訪老友?”


    諸葛長陵心下疑惑,常年在宗門的清虛竟然在這個時候去拜訪老友?


    加上今日太乙教二階以上的弟子全部消失,一種怪異的感覺浮現在他心頭。


    進入玉虛宮,隻見道玄背對著他負手而立。


    “長陵,你決定好了?”


    道玄似乎知道諸葛長陵此行的目的。


    諸葛長陵將手中被衣服重重包裹的人頭放下,看著道玄的背影認真開口,


    “是的,弟子已經有了決定。”


    道玄轉過身子,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人頭,


    “其實不必如此著急,你成長很快,現在下山還是太過危險了。你放心,外麵那些麻煩進不了太乙山門。”


    諸葛長陵搖了搖頭,


    “掌教不必如此試探,我現在下山,才是最適合的,不是嗎?”


    道玄看著諸葛長陵平靜的眼睛,一直嚴肅的表情不自覺柔和下來。


    “如果是因為老祖的話給你太大壓力,那大可不必,那老家夥就是個甩手掌櫃……”


    諸葛長陵不讓道玄說下去,他第一次主動打斷道玄的話,


    “掌教,不必多說,這裏就是我的家,它可以為我擋住外界的一切紛紛擾擾。可是……”


    諸葛長陵一邊說,一邊將包裹人頭的道袍解開,露出人頭真容。


    “可是總有人喜歡打擾這份安寧,這讓我很不喜,因為這相當於我自己打破這份寧靜。”


    諸葛長陵視線從道玄身上移開,看向玉虛宮外。


    “我所希望的太乙教,是想睡覺的人睡覺,想偷雞的人偷雞,想悟劍的人悟劍,想指導弟子的人指導弟子。”


    “而不是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放下自己喜歡做事情。所以……”


    諸葛長陵轉過身麵對道玄,身上的氣勢一節節攀升,無形的氣流將道玄的發須揚起。


    “所以這些麻煩交給我來。”


    諸葛長陵咧起嘴角,


    “有一首歌我很喜歡。”


    “唯此間江湖年少,偏愛縱橫天下,恩仇趁年華輕劍快馬。”


    “紅塵未了我怎能了無牽掛,唯有生殺!”


    聲音落下,他散發的氣勢陡然凝成煞氣,整個房間仿佛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諸葛長陵,一步入宗師。


    “哈哈哈……好一句唯有生殺。要是讓那些自詡正道的門派聽到你這番言論,你肯定會被定義為魔教之人。”


    道玄大笑間隨手一揮,就將諸葛長陵凝聚出來的煞氣瞬間潰散。


    “掌教,我們是禦賜的玄門正宗,難道你不會覺得我是魔教之人?”


    諸葛長陵很意外,道玄看到他散發的煞氣竟然無動於衷。


    “禦賜?我們太乙教做事始終對得起天地,對得起本心,何需他人賜予。是仙是魔皆在道之中。隻要不是濫殺無辜,全都是立場不同罷了。”


    道玄對於正魔之分有些不屑。


    隨後拿出三件道袍,擺在諸葛長陵麵前,與玄羽道袍有些類似,卻顏色不一樣。


    一件白色為主,一件青色為主,一件黑底紅邊。


    “選一件。”


    諸葛長陵看向三件道袍,毫不猶豫拿起黑底紅邊的道袍。


    道玄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樣。


    “這是墨羽袍,隻有這件是清虛老祖特意為你定製的,沒想到你真的選擇了它。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諸葛長陵將道袍披在身上,格外適合。


    他衝道玄咧嘴一笑


    “因為這件,鮮血落上去不容易看出來。”


    道玄一愣,隨即搖頭輕笑,


    “真是特別的回答,跟老祖他們今天去做的事情,還真是很契合呢。”


    提到清虛,諸葛長陵頓時好奇詢問,


    “老祖他……”


    清虛也不隱瞞


    “清虛老祖去找那些疑似與七煞門有牽連的江湖高手聊聊天。”


    “而你的道愚師叔帶著一眾二代弟子,去那些疑似與七煞門有關的勢力拜山交流武學去了。”


    “所以你此行下山,無需太多顧忌。江湖也該見識真正的太乙教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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