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偏僻極了,棠歆不知道誰能來救她,指望李灼嗎?


    他估計還等在她家樓下疑惑她為什麽還不下來呢。


    實在是太累,身體累,心更累。


    她的頭發被老張拽在手裏,稍微猶豫一下就從頭皮傳來刺骨的痛。


    “快走,別耽誤時間。”


    他語氣冷漠,仿佛棠歆是個死物。


    棠歆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腦海裏閃過許多畫麵。


    她從國外回來是帶著任務的,這十年在秦家度過,可以說是虛度了光陰,什麽也沒做成。


    師父的公司還沒起來,她不能折在這裏。


    下定決心,棠歆抬腳踹在老張的下半身。對方一愣,手中力道不自覺鬆了些。


    棠歆沒猶豫,忍著頭皮的疼痛從他身邊溜走,不過機會隻有一瞬,老張迅速反應過來抓住頭發,最終五指張開,許多頭發從手中落下。


    棠歆也是佩服自己,這麽緊急的情況還在擔心自己回去後斑禿了怎麽辦。


    身後的老張完全失去耐心,從口袋裏掏出手槍,上膛,對準。


    “原本不想這樣,是你自找的。”


    即將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一輛銀白色的汽車從遠處呼嘯而來,沒有絲毫停頓,直接闖過生鏽的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遠光燈照耀下棠歆的背影越發清晰,老張眯了眯眼,被光亮閃的手抖了一下。


    救棠歆的人來了,他不能再猶豫,於是扣動扳機。


    前方拚命奔跑的女孩倒下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秦南洲離得遠遠地就看到正往外跑的棠歆,她好像沒受什麽嚴重的傷,他還來得及。


    欣喜剛剛升起,棠歆背後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棠歆,她毫無防備,隻知道朝前跑,那裏是出口。


    秦南洲的心髒高高吊起,眼睛瞪大。


    他想開口提醒棠歆,可嗓子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似的,根本張不開。


    ‘嘭’一聲響起,棠歆倒下了。


    她與車子不過兩米距離而已。


    “棠歆!”


    秦南洲打開駕駛座下車,滿臉慌亂,也顧不得老張手中的槍了。


    “你怎麽樣?”他甚至覺得心髒已經停止跳動。


    棠歆睜開眼睛,費力的推了下秦南洲:“走……”


    老張沉默地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


    鐵門外突然亮如白晝,一群車子駛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警車特有的鳴笛聲。


    “結束了。”


    老張手裏的槍還有最後一發子彈,他轉過身,槍口對準太陽穴,按下。


    ‘嘭’一聲再次響起,秦南洲回頭去看,那人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棠歆問。


    秦南洲點了點頭,眼神收回,語氣淡漠:“他活該。”


    棠歆嘴唇一直哆嗦,眼皮越來越沉,手臂上某處傳來清晰的痛意。


    “我冷。”她看向秦南洲。


    秦南洲沒說話,調整了下角度,幾乎把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李灼從車上踉踉蹌蹌地下來,腿軟得差點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燈光昏暗,他看不清秦南洲懷裏的棠歆此刻是什麽模樣,但他預感不太好。


    “歆歆……”


    強烈的愧疚感和心痛讓他眼眶熱起來,李灼脫力般跪在兩人身邊:“都怪我,你要是在家說不定還安全些。”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好吵,”棠歆虛弱道。


    李灼愣了一下:“你沒事?”


    “手臂中槍了,”棠歆言簡意賅。


    秦南洲語氣平靜的嚇人,“救護車什麽時候到?”


    “在後麵,”李灼湊了過來:“讓我看看歆歆。”


    “她冷,我在擋風。”秦南洲側了下身子。


    李灼伸出的手頓在空中,隨後收回:“好,那我去催救護車。”


    “小叔,你怎麽會來?”


    棠歆的嗓音又虛弱了些,秦南洲越發緊張,語氣不自覺放輕。


    “你電話沒掛,我一直聽著。”


    “哦,”棠歆閉上了眼。


    中槍後釋放出的腎上腺素此時已經消耗殆盡,隨之而來的是疲倦與乏力。


    秦南洲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棠歆,你別睡。”


    懷裏的人沒有反應。


    “棠歆!”


    “……嗯,我沒睡。”她強撐著睜開眼,但眼神卻十分渙散。


    “求你了,別睡。”秦南洲的語氣甚至帶上一絲哀求。


    終於,救護車來了,醫護人員拿著擔架下來。


    *


    醫院裏,秦南洲和李灼都坐在門外等著。


    冷寂的燈光映在空蕩的走廊裏,鮮紅的‘手術中’顯得尤為刺眼,晃得人眼角酸澀。


    遠處傳來皮鞋踏在瓷磚上的‘咚咚’聲,李玉林也來了。


    他語氣冷靜,但微微急促的呼吸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怎麽樣了?”


    “還在做手術,”李灼站起來,嗓音沙啞得簡直不能聽,“要先把子彈取出來。”


    “嗯,”李玉林打算坐下一起等。


    這才發現冰冷的長椅上還坐著一人,秦南洲竟然也在。


    雖說棠歆是被秦子穆撿回家的,可她名義上的小叔秦南洲好像更加關照她,這種時候還陪在身邊。


    “要不要跟秦子穆說一聲?”李玉林問秦南洲。


    “不用了,”他不想棠歆從手術室裏出來就看見討厭的人。


    李灼再次坐下。


    不遠處的鍾表裏秒針不停走,微弱的‘噠噠’聲敲在鼓膜上。生平第一次,秦南洲覺得時間過得那麽慢。


    “病人已經送到病房了,家屬直接過去吧。”


    醫生一出來就看見三個大男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驚訝後才想起要說什麽。


    秦南洲立刻起身,向來冷淡的眸子浮現一絲真切的感激,“醫生,謝謝您。”


    *


    麻醉勁兒還沒過,棠歆昏睡著。


    床頭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她素白的小臉上,看起來沒剛下救護車時那麽蒼白,秦南洲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她沒事。


    “秦總,我請個護工來照顧她,忙了一晚上,你先回去休息吧,”李玉林體貼地說。


    秦南洲回頭:“不用了,我在這裏看著。”


    “還是我來吧,”李灼自告奮勇。


    病房裏的氣氛逐漸變化,秦南洲看著李灼的眼睛,“我是她小叔,應該的。”


    又不是親的,再說棠歆也已經和秦家斷絕關係了。


    李灼心裏腹誹,可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合適留在這裏。


    李玉林看出什麽,眉頭微微皺起,然後拉住李灼的胳膊。


    “走吧兒子,秦總會照顧好她的。”


    *


    “秦南洲喜歡棠歆,”李灼驟然出聲。


    李玉林正在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嗯。”


    “爸,”李灼轉頭看他,“我也喜歡棠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直白,李玉林微微有些驚訝。


    看來今晚的事是真的刺激到他了,這小子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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