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會雷打不動的趕走每一任保姆,但許是我鬧的多了,爸媽便懶得管了,那任保姆遲遲沒有換走。他們讓那個高材生保姆嚴加看管我,治一治我的脾氣。


    家裏的通訊設備被收走,家教也得了我父母的命令,隻關注我的學習,對我的其他言語都認為是為了換走保姆的手段。於是保姆開始時常會忘記早起,我的早餐經常沒有著落。我小時候嘴刁,吃不慣外頭的外賣,可她懶得做飯,每次都逼我吃外賣。我吃了之後肚子疼,她也不帶我去醫院,還不允許我出門,擔心我吐露出去她的不負責行為。


    我爸媽定期會打電話詢問她我的近況,她也總是說我多難管多調皮,我對著電話控訴,他們也會讓我別耍心計,說他們很忙,讓我懂事。


    而電話掛了之後,我也會迎來前所未有的暴打。


    說實在的,其實我學過一些防身術,但我那時候已經被她苛待的十分瘦弱,根本反抗不了一個常年幹活的成年婦女。


    她會把我關起來,餓著我,又或者讓我出來伺候她,給她把丟地上的瓜子殼掃幹淨。


    我一次次的向父母呼救,一次次的迎來他們不耐煩的冷斥和保姆的暴打。家教明明把我的身體情況看在眼裏,但是卻收了保姆的錢隻字未提。


    我當年一度想死,但最終都沒成。傳到我爸媽耳朵裏,也變成了我變本加厲的想用自殘吸引他們的注意。”


    喬意停頓下來,許願的手已經輕輕的附在他的手背上,他抬手摸了摸許願的手,嘴角揚起笑容,似乎想到了什麽令他懷念的往事。


    “後來啊,對門搬來了一個老太太,那老太太可熱情了,三天兩頭往我家送東西。她看到了我瘦瘦小小的模樣,氣的不行,仗著年紀大就把保姆罵了一頓,還動了手。後麵還時常叫來警察,但一打通我爸媽的電話,可聽到我的聲音他們就會破口大罵。然後跟警察抱怨我多事,又給保姆做了保證,外加我當時除了看起來瘦小,身上並沒有看出什麽傷痕,警察也管不了這種家事了。


    保姆氣的不行,後麵她來敲門都一律不開。隻隔著個門跟那老太對罵。


    那年冬天,我被她罰赤腳站在冰水裏背書,旁邊的窗戶開著,我就那麽哆哆嗦嗦的背,腦子都混沌了。她臨時接了電話,跟朋友打麻將去了。她一走我就去泡熱水,但還是發燒了。門從外麵被鎖上,我出不去,頭已經開始發暈。


    那老太又雷打不動的來了,她敲門罵人,但裏頭沒人再開口懟她。我已經燒的嗓子發幹,外加站在冰水裏讀了兩個多小時的書,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憑著最後的意識,我踉踉蹌蹌的跑到了門邊,想試著說話,但最後隻是腳一軟跌在門前。


    我恍惚覺得要不然就這麽死了算了。但是那老太再外頭喊:‘阿弟,婆婆給你煲了雞湯,你吃不吃啊?……狗娘養的又不給我開門就想把小孩餓死是吧,你個沒娘的畜生就知道找小孩出氣是不是,給孩子餓成那樣你簡直就是黑心肝的玩意!阿弟,阿弟你聽不聽得見啊,聽得見給奶奶開門,奶奶今天又給你煲雞湯啦,殺千刀的你又把阿弟關起來是不是!怎麽的,今個罵你還不回嘴了?你個豬圈裏長大的狗東西。’


    聽到她的話,我詭異的就抬起了手,這些微的求生意識讓我不斷的拍打著門,那老太在外頭罵人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她開始疑惑的低語,然後似乎是把耳朵貼近了門,聽到了我那緩慢的,輕微的拍門聲。


    她很著急,一直用力敲門問我是不是出事了,我隻是拍,沒有回她。


    老太的語氣明顯慌了,她打了報警電話,警察撬開了門,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這次直接立案了,我在醫院裏待了一周,保姆被辭退,隨後又被我父母告上了法庭,坐了牢。在醫院,周婆一個小老太指著我爸媽的鼻子罵了半個多小時。


    我爸媽待了一兩天見我狀態穩定又會臨清了。從那次開始我就再也沒有被安排過任何一個住家保姆。我誰都不想見,什麽都不想吃。於是周婆天天來看我,她告訴我說,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高材生,現在在不同的公司裏做高管,三個孩子湊了錢給她買了那個大平層,讓她用來養老。


    她又說她年輕的時候是農村出來的,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滬大,畢業後又成了順安高中的老師,現在退休了,幾個孩子都忙的很,她看見我就想到她小時候的弟弟妹妹,也那麽瘦瘦小小的,最後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了。


    她告訴我該想著怎麽活下去,而不是怎麽去死。她說我連死亡都不怕了,為什麽怕眼下的困境?


    她說等我長大,會遇到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會遇見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她雷打不動的跟我說她曾經的有趣事情,說她反正一個老太太,死了老伴,在家裏孤單的很,兩頭跑著照顧我,跟我聊聊天,反而覺得痛快。


    我開始吃她帶來的飯菜,跟她探討她口中有意思的那些事情。自那次事件過後,她家的房門再沒有關起來過。


    一梯兩戶,我知道她那門是為我而留的。於是我便一有空就過去找她聊天,她也會樂嗬嗬的給我做飯,陪我一起看書,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


    再後來,我爸媽見我年紀差不多到了,便把我接回了臨清,而我到了臨清之後,我才知道我竟然有一個妹妹。她才剛出生,小小一個,看見我就笑,父母看見她也笑。喬氏集團改成了寶珠集團,就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很諷刺很諷刺。


    對喬珠,我內心真的很複雜。


    說不愛她是假的,當她小小一隻,踉踉蹌蹌的走到你麵前張開雙手喊你‘哥哥抱——’的時候,那種血緣上的羈絆讓人心都化了。我嫉妒她,但我也愛她,我跟我父母一樣,都盡可能的護著她。畢竟她來到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錯。


    而我,也不希望她的童年出現任何悲劇了。


    我爸媽讓我跟在他們身旁,看著他們處理公司的事情。時不時的,他們也會丟給我一些事情處理。


    我該讀幼兒園的時候在沈家,小學都在家教的指導下度過,初中又被他們帶到了臨清學習,初三的時候,他們打算讓我就在臨清與他們一起生活,考臨清的高中。


    我深思熟慮之後,拒絕了。


    提著包裹,跟喬珠告別,我回了順安,回了城南的平層。


    我擁抱了周婆,在初三的那年,我接觸到了同階級的幾位同齡人。也就是李海辰他們,我們經常約著去國外滑雪,去馬場賽馬,又或者在哪個競賽上針鋒相對。如周婆所說的,我活下來後,真的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人和事。


    我報考了順安高中,沈家的曆代都有親民的標簽,向來不給孩子報名什麽私立學校,幾番考量之後,他也來了順安。李海辰是被他爸打包送進來的,因為他爸就是順安認識的他媽。順安每屆人員都沒有其他學校那麽龐大,環境也不錯,周笙笙便兜兜轉轉也定了下來,至於林梓容和魏清離,自然是跟著她的。


    我想,周婆一定是我人生中的一道不可或缺的指向標。


    她又一次說對了,我活下來之後,遇到了我愛的以及愛我的人。”


    喬意的話音未落,許願的手就與他十指緊扣。


    他將許願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又笑了起來:“我沒死,果然是最正確的了。”


    許願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她的眼中有尚未褪去的心疼,語氣帶著令人心安的溫柔。


    “嗯,幸好。我們都努力活下來了。”


    喬意側頭看向她,二人相視著,會心一笑。


    臨近的兩張懶人沙發,上頭兩抹不滅的靈魂,似乎又突破了某些桎梏,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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