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換了睡衣,用力拭去眼淚。


    她其實都知道的,喬意說那些話的用意。


    他在護她。


    喬意在用那話、那錢,盡力的護住許願,護住這感情。


    許願將卷曲的皮筋用牙咬開,指尖撐著皮筋將頭發高高的束起,漆黑的房間裏隻點亮了一盞暖黃色的台燈。


    最該怕的人有人護著,墊底的人被往前推著。她的前方正天光大亮,不論未來如何,但如今那道路盡頭有人在等她。


    許願抿住唇,將筆握在指尖。


    如今,指針已然指向十二。


    她摒除了雜念,全身心的投入到題海中。


    第二天,許願被劉招娣帶去了中醫藥,該理療的理療,該紮針的紮針。老中醫說她宮寒嚴重,且營養不良,氣血虧損。需要長久的調理。劉招娣也都在一旁連連應是。


    大包小包的拿了一堆藥回去,順路還買了豬蹄和木瓜。


    甚至的,劉招娣還給許願選了些化妝品和當下流行款的衣服。


    看著本來空曠的房間突然增添了如此多顏色,許願突然就有些自嘲。


    外頭有小鳥停落在窗前,許願微微一愣,她走上前,將手貼在了那玻璃之上。


    那鳥沒有飛走,歪著頭看她。


    許願突然一笑,她拿了相機,將其固定好位置,調了時間。


    她將臉靠近玻璃,與小鳥隔著透明的玻璃對望。片刻後,她聽到了快門的輕響,她並未直接離開,而似發了呆一般,直到鳥兒飛走,她才回過神來重新拿起了相機。


    看著屏幕中的照片,許願滿意的勾起嘴角。


    她一手舉著相機,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擺成一個大字型。


    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有了第一台相機的呢?許願記得是初一那年,許安偷摸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她買了一個巴掌大小,像素巨低的掌機。還是個二手的。至於許願為什麽不自己買,因為一直到許安提出抗議前,她都從沒有收到過紅包。


    她甚至連零錢都沒有。


    再到後來,許國平的姐姐,也就是許願的姑姑,回國過年時知道了劉招娣重男輕女的事情,堅持想將她帶走,奈何劉招娣不同意,二人大吵一架。在臨走時,她給許願買了那個如今她也一直在用的單反與筆電。姑姑常年在國外,她走時警告許國平,如若任何人敢弄壞她送給許願的東西,她就會直接回國把許願帶走,並徹底和許國平斷絕關係。劉招娣氣的在家砸了許多東西,卻最終沒人敢動那兩件禮物。


    偶爾,姑姑也會給她發信息問她最近如何,攝影學的怎麽樣。她也都會很積極的回應。


    甚至在劉招娣他們還不知道有喬意這號人的時候,剛談戀愛的許願就立馬跟姑姑分享了這個事。


    姑姑隻回了她一段話,但她至今記憶猶新。


    “你若喜歡蝴蝶,就不要用網套他,你該低頭種花,蝴蝶自會迎香而來。你若愛上天上的月亮,就不該試圖摘月,而要讓月亮奔你而來。


    可你該知道,如果月亮奔你而來,那月亮就不再是月亮,所以你該立於雲之巔,與月並肩。


    你應當無所畏懼,鏗鏘向前。你是許願,許願的願,是所願皆所得的願。”


    許願想啊,回首曾經,在遇見喬意之前,那太陽的微光就已經灑落在她身上過了。


    所以她才能遇見許安,遇見姑姑。


    許願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打開筆電,導入了剛剛拍下的小鳥。開始進行加工。


    一個多小時後,她把照片發給老師,老師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包過來,許願揚起笑容,隨後通過電腦郵箱,將照片完成了投稿。


    《渴望》——順安高中 高二一班 17歲 許願


    白羽他們又一次離開了。


    喬意也繼續時不時就請假的日子。


    時光依然按部就班的流逝著。


    轉眼來到了一月,外頭雖沒下雪,卻也已經凍得刺骨。


    有的人包裹嚴實,有的人甚至還穿著短袖,許願裹著圍巾,跟頭戴毛茸茸帽子的蔣書禾對視一眼,看著穿著短袖的葉辭淮一臉的古怪。


    她們手甚至都不願意從口袋中拿出,可葉辭淮卻覺得這風涼爽舒適。


    當然,年段可不止他一個‘熱人’。


    走廊裏的男生打鬧一陣,回了班級就脫得隻剩短袖了。


    南方的冬天是沒有暖氣的,隻得門窗緊閉用以防寒。


    因為快要過年,大家似乎都十分的激動,寒假將至,一到下課大家就都能為了假期去哪裏而聊得熱火朝天。


    最後一節上課的時候,許願聽到了樓梯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奔跑,許願想多半是樓上的班級有體育課,然後趁老師不在嬉戲打鬧,她便沒有過多在意。


    大家依然一等到放學就結伴吃飯,嘻嘻哈哈鬧成一片。


    “陳珺瑤。”


    許願正走出班級,外頭人頭攢動,聽到林暉遠的聲音她的身形下意識愣了一下,循聲望去,就見林暉遠把人群中正準備往下的陳珺瑤給一把扯了出來,他神情十分的疑惑,“你有沒有看見韓檸兒?”


    陳珺瑤一怔,將手臂從林暉遠的手中抽出之後,皺著眉也有些不解:“我也不知道,但是最後一節課一上課,老師突然把她叫了出去,然後她就突然請假回家了。”


    “沒說什麽事?”


    “沒啊。”


    “她還說今天讓我幫她搶紅燒肉,我特意下課前五分鍾跟老師說上廁所跑去食堂給她打包,結果她放我鴿子?”林暉遠一臉憤憤不平。陳珺瑤聳了聳肩:“我不清楚,要不然你打電話問問她?”


    “我打了,她沒接。”林暉遠更無奈了,“搞啥啊,拿我當狗使喚呢。”


    陳珺瑤看著他,眨了眨眼,沒說什麽:“那我先回家了,你放心吧,保不齊下午就來了。”


    林暉遠隻得點點頭,拿著手裏尚且還熱乎的一碗紅燒肉和飯,沉默的回了二班。


    許願也順著人群向下而去,陳珺瑤熱情的跟她打著招呼,還在拐角處等了她片刻。


    “許願,我好久沒見到你了。樓層不一樣,學業又忙。想死你們了。”陳珺瑤抱著她的手臂撒嬌。


    許願笑了笑,任由她抱著:“你要回家?”


    “是啊,我家離學校近,就幹脆回家吃咯。”


    “檸兒怎麽突然請假?老師找她是家裏出事了?”


    “我不知道,但是看起來挺急的。”陳珺瑤如是說,“我從窗戶看她,她當時臉色都變了。”


    許願點點頭,沒再繼續問,二人在食堂口分道揚鑣,許願自個朝著食堂而去,路上遇到了易鈴,便一同吃了個飯。


    一直到下午的倒二節上課,全校的眾人才頓時清楚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上課鈴響,老師沉默的走進教室,放好了教材,沒有說話,下頭的同學還沒從下課的熱鬧中緩過神來,嘈雜一片。


    廣播在幾聲調試音後,傳來了校長嚴肅的聲音,本來尚有些吵鬧的各個班級都霎時安靜了下來。


    “請所有同學起立!”


    大家麵麵相覷,疑惑的聲音此起彼伏。


    講台上的老師同樣嚴肅的開口:“站起來!”


    同學們更加疑惑,卻還是緩緩的站起了身,走廊裏頓時都是各個班級裏傳來的椅子推動的聲音。


    片刻之後,又開始逐漸有些喧鬧的環境因為校長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


    “請全體老師、同學,為順安市二等功烈士——韓沉。默哀三分鍾!”


    許願倏地抬頭,錯愕的跟身旁同樣震驚的蔣書禾對視一眼。


    韓檸兒的父親——韓沉。


    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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