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端了上來,李海辰的心情很好,他說他進入國家隊了。他舉起手機:“你們看,半個小時前我老師告訴我的。我被選中了。”


    他們都替他開心,但是他莫名的萎靡了下來。


    支支吾吾了很久,他才開口:“但是我會調離原先的學校,去京都那。”


    許願和喬意下意識的看向了埋頭吃飯的白羽,她看起來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


    “那白羽呢……”許願試探的開口。


    “我最近在向京都的學校提交申請了,去臨城的機構再訓練兩個月左右結果應該就會下來。而且順安隻是我媽的娘家,我爸爸一直在京都工作的。”


    李海辰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傻傻的看著身旁的白羽。


    “京都很遠的,你們……”許願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沒事的,許願。我們不會忘了你,逢年過節會回來看你們的。”白羽安慰她。


    許願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這是一件值得四人都歡呼雀躍的事情。


    他們都在向更廣闊的天空飛翔。


    許願很開心。


    她舉起了杯子,臉上帶笑:“為你們的優秀和努力,幹杯!”


    “幹杯!”


    ……


    “那你們呢?你們倆有什麽打算嗎?”李海辰把冰飲一口飲盡,用力哈了一口氣,似乎喝的十分痛快。


    “他去瓊州。我努力讀,盡量跟他去一個城市。”許願夾了一口番茄炒雞蛋到嘴裏,吃的不亦樂乎。


    “瓊州啊,那裏物價好高的。”白羽感慨。


    “嗯,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許願有些不想聊這個話題,她除了打算好去瓊州,該怎麽過這四年的大學生活,她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李海辰拿起麵前的冰鎮碳酸飲料豪飲了一口:“林家已經給那個大小姐安排好出國了,高考一結束就走。”


    “梓容要出國留學嗎?”許願攪動著碗裏的飯菜,有些驚訝,卻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考完立刻走?”喬意挑了挑眉,“那林家跟魏家的婚約呢?不是說等林梓容一成年就訂婚嗎?”


    白羽和許願對視了一眼,都略略坐直了身體,豎起了耳朵,許願開口詢問:“魏家?哪個魏家?”


    “魏清離那個魏家唄,還能哪個魏家。”李海辰白了她一眼,“魏家近些年開始走下坡路了,幾年前就跟林氏商量了聯姻,圈內的人都知道,媒體沒報道出去罷了。”


    “她跟魏清離在一起?”許願震驚,有些急了,“那笙笙怎麽辦!”


    “誰跟你說是魏清離了?”


    “但魏清離是獨生子啊。”白羽弱弱開口。


    “不是魏清離,是魏南楓。”李海辰解釋。


    “魏南楓?”許願疑惑,覺得這名字尤其耳熟。


    喬意把剝好的蝦放進她碗裏,耐心的解釋:“魏清離的小叔,今年大四。是魏家上任家主的老來子,跟魏清離就差六歲,是第五任太太生的,現在在m國讀書。到時候林梓容也是去m國,跟他做校友。”


    “魏南楓……是不是之前那個很火的職業電競選手‘南木風’。在lin的那個首席選手,因為長得帥在我們初中那段時間出圈了幾年,後麵突然退役,就再沒消息了,現在網上還能查到當時直播截屏的神圖呢。”白羽說著,拿出手機翻了翻,“當時我有一個比較年輕的舞蹈老師很喜歡他,課間的時候反複看他的直播回放然後跟我安利來著。”


    話落,網上的圖片也都被翻了出來。


    【魏南楓,遊戲id:南木風,身高183,17歲創建lin電子競技俱樂部,19歲帶領lin戰勝q國戰隊獲得pwg冠軍獎杯……】


    “連續三年獲得年度最具電競網絡影響力人物。22歲宣布退圈……”許願看著屏幕呢喃出聲,最終視線定格在那張照片上,“我去,這臉長得是真牛啊。”


    隨後許願掐著指頭數數,又滿臉的一言難盡:“但是,差六歲?這,這……玩的真花哈……”


    李海辰挑挑眉頭,又突然有些得瑟:“那確實有蠻多都喜歡花天酒地三心二意的,但是我們李家是出了名的專一癡情,從來沒有什麽緋聞出來的,有那也是自己的準老婆,我們家風可端正了。”


    白羽沒忍住笑了一下,把李海辰迷得暈頭轉向。


    許願無語,朝著李海辰就翻了個白眼,瞧那不值錢的樣子,那口水都要流到她白羽小寶寶的衣服上了,髒死了。


    “對了,今年的貧困生資助,你家裏怎麽說?”喬意想到了什麽,突然問他,“你們家之前不是在考慮這個嗎?”


    “什麽資助?”許願疑惑的看向被問話的李海辰。


    隻見李海辰聞言收起了癡漢樣,略微端坐,剛翹起的二郎腿被白羽一個巴掌打了下去,隻得挪了挪屁股坐直了身體,“我家選的是宋時序,本來沈家那邊也看上他,但是最近我們家跟沈家有些來往,他們賣了我家一個麵子,主動去選了其他學校的那個貧困生,叫什麽來著……


    哦對,楊淮禹。臨清的一個學霸。”


    這次許願和喬意都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名字耳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剛想問些什麽,李海辰又繼續講了下去:“我家跟宋時序簽了合同,要求他必須考入一級學府,後期會安排他出國深造,不允許他複讀或者留級,學業完成後加入李氏集團從底層做起,五年內要求他成為李氏的高層,等我繼承家業的時候要在旁輔佐我,不允許背叛公司,如果有一條沒做到就要賠付大量違約金。


    他爸前段時間喝醉酒把人砍死了,進了監獄,考公是沒希望了,又欠了一屁股債。討債的人天天在他家門口丟垃圾噴油漆,他媽還臥病在床,聽說了他爸的混賬事又被討債的人一鬧,進icu了。他到處都要錢,哪怕平常一放假就打零工他也湊不夠,有的老板心疼他年紀小會請他吃飯,有的就純壓榨欺負他,工資又少活又重。他之前一直不肯低頭去申請貧困資助,這一次恐怕是實在不行了,才遞交了申請書。


    老師對他的事很上心,立馬就到處聯係,我家給他遞出橄欖枝,聽說他本來想複讀三年,年年考清北來套獎金,但是我家這邊是不允許的,保證了會給他等價的金錢之後,他幾乎沒什麽猶豫就簽了。”


    “難怪他晚自習不常來……”想起宋時序粗糙幹裂的手掌,手型明明那麽好看,卻總帶著些曆經風霜的滄桑。許願不由得歎了口氣。


    “之前葉辭淮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幫他,可畢竟……”李海辰沒有說下去。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白羽歎了一口氣:“班長平常……那麽堅強的一個人,不怎麽表露情緒,帶領我們班的時候也從沒有紅過臉發過脾氣,怎麽偷摸的藏了這麽多事……”


    “這個年紀總是好麵子講自尊心的,哪能那麽輕易的表露出來。”許願說著,喬意在一旁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


    “說起自尊心,我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李海辰若有所思。


    “什麽?”三人齊齊問他。


    李海辰陷入了回憶


    “當時我和我家的人過去的時候,是端午假期那幾天,我回來準備會考,那天怕錯過和他遇見的時間,特意六點出頭到的。


    我記得我走了很久,那裏車開不進去,到處都是脫落的牆皮和遍地的垃圾,我從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兜兜轉轉的繞了很久,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我當時在一樓的樓梯口處,看見宋時序站在樓梯上,扶著被踹壞的門,認認真真的修著。


    我身後的人想去幫忙,想接手這個活計,讓他進屋去聊一聊,再找個合適的時機正式簽合同。但是他沒有說話,他隻是把修了一半的門放下,然後進屋洗了手,拿了些小碗,裏頭裝了水,遞到我們麵前,他讓我們稍等,然後又繼續做著手頭的事。


    我沒再讓他們上前,就默默等著他。他很執著的把門修好,又開合的幾下,然後請我們進去。


    怎麽會有人住在黴味那麽重的樓道裏,旁邊的牆皮都要砸落到我身上了,綠色的破舊鐵皮門上麵血淋淋的寫著‘欠債還錢’的幾個字樣,層層疊疊的寫了很多,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廣告,那油漆流淌下來,然後定格在牆壁上。


    它吱嘎吱嘎的響著,似乎歡迎我們的到來,我第一次走入一個那麽小的房子,五髒俱全,但是卻沒有我的一個衛生間大。


    宋時序很重的擦拭了幾下有些裂痕的塑料板凳,然後收了我們的碗,請我們坐下。


    他家裏很空,大部分家具都缺胳膊少腿,縫縫補補的用著,那椅子我都不敢用力坐,我怕一屁股給它碰碎了,廚房裏煮著清粥,他說等會要趕公交去給他媽媽送飯,問我們想談什麽?


    他從始至終不敢看我,我突然之間覺得很羞愧很內疚,我脫了帶著logo的新買的外套,把那個logo死死的藏在懷裏。


    我的團隊說完要求之後,又談了一會,他同意了後,定了個時間簽合同。他去廚房拿了飯盒裝好粥準備出門,我就也起身跟著,站起來的時候碰倒了身後的椅子,椅子又撞倒了小桌板,一瞬間亂了套。


    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被那個聲音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畢竟是我的同學,我怕我說些什麽他會多想。


    他隻是放下了餐盒,扶好它們,然後把小桌板折疊收了起來。


    我問他你房間在哪,他對著我指了指那個逼仄的沙發,他說他母親會喊他,原先的房間太遠了,這個沙發在門口,聽得清楚。我又問他平常在哪寫作業,他指了指收起來的桌板,他說吃飯和寫作業用同一張桌子。我覺得自己真多嘴問他,有些懊惱,卻也真的認真的掃視了一圈整個狹小的屋子。


    我看到了牆上發黃的相框,上麵是一個笑顏如花的女人扶著一個六七歲笑得陽光燦爛的男孩,男孩的另一隻肩膀上隱約看到了另一隻略微寬大的手掌,但是那半邊被撕下來,隻能看到牛皮色的背板。


    我們跟著他又出了門,他對著那門搗鼓了許久才終於關緊鎖好。下樓梯的時候,他還是沒敢看我的臉。


    又繞了好久,出了那小巷,我說帶他去醫院,不用等公交了,他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他最後答應了。


    他很拘謹,把飯盒緊緊的抱在胸前,卻又裝的好像不甚在意。我看見了他盯著外頭街道時候眼裏的亮光,與審視這輛車時候一閃而過的震驚和向往,他看著我們當時做著的那座椅,發了很久的呆。


    下車的時候,他跟我說,李海辰,我知道其實順安有許多像我一樣的人,但是你親自來看我,優先選擇我,給我那麽好的報酬,是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緣故,我會報答你的,你等我幾年,我會成為你最得力的助手。


    那天他第一次直視我,我笑了,我說能不能有點誌氣和尊嚴,怎麽能隻是助手。而且他很有潛力,他是天才,李氏能拉攏他是一種幸運。


    他說他的尊嚴早被磋磨幹淨了,他隻是想活著,像個人一樣的活著。遇到想吃的可以直接吃,遇到喜歡的可以直接買,有愛的人直接追,不再這麽畏手畏腳的縮在那一聲聲討債裏。


    他就已經知足了。


    他對我說‘李海辰,我有點慶幸我讀書好了,不然我爛命一條,早不知道被打死多少回了。先前有鄰居大媽希望我幫她孫女補課,來幫過我,但後來她兒子接她去城裏享福了,愛護我的老師幫我,但是被打斷了一條胳膊,我考上了順安,順安免了我在食堂吃飯的錢和學費,要求竟然隻是考上清北,你們來幫助我,給得要求也都是讓我宋時序不斷向上爬……


    我宋時序啊,也算是見過各色的光了。’


    然後他拍了怕身下柔軟的座椅‘遲早有一天我也會買得起它,讓我媽坐著它去外頭看看大海,我宋時序的尊嚴會自己掙回來,讓我媽過上好日子。但現在……尊嚴對我還是太可笑了,先活下來吧,活下來才有明天。


    李海辰,謝謝你。’


    然後他就這麽走進了人山人海的醫院,消失在了我的麵前,我真是愣了許久啊,才招呼司機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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