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在二院那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神外科室裏,三妹像往常一樣全身心投入地忙碌著。她悉心看管的腦部腫瘤患者王世昆,老王是個生性樂觀的人,每次見到三妹,都會露出溫暖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驅散病房裏的陰霾。


    老王的手術進行得還算順利,術後的恢複初期情況也較為良好。然而,命運卻在這時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由於術後家屬護理中的一次疏忽,老王發生了嚴重的感染。病房裏,儀器的滴答聲格外急促,空氣仿佛都凝結了。三妹心急如焚地和醫生們商討著應對方案,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就在這時,情緒激動的病患家屬衝了進來。


    “你們是怎麽照顧病人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變成這樣了!”一位家屬大聲吼道。


    “我們一直在盡力,這是個意外。”三妹試圖解釋。


    “意外?一句意外就完了?”另一位家屬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場麵一度陷入混亂,三妹努力保持鎮定,不停地安撫著家屬的情緒。


    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內,以全主任為首的醫護團隊正緊張而有序地展開全力搶救。醫生們神情嚴肅,目光緊盯著各種儀器的數據。


    “準備電擊除顫!”全主任大聲喊道,護士迅速將除顫儀推到病床邊。趙醫生雙手緊握著除顫器的電極板,大聲喊道 “大家閃開!”隨著“砰”的一聲,老王的身體在電擊下猛地一顫。


    “加大氧氣供應!”護士趕忙調節著氧氣閥。


    “血壓在下降,心率不穩!”監測儀器旁的護士急切地報告著。


    全主任額頭布滿汗珠,一邊快速地進行著心肺複蘇按壓,一邊喊道 “快,注射腎上腺素!”


    護士迅速抽取藥液,準確地將藥物推進老王的血管。


    然而,老王的病情還是急劇惡化。


    “老王,堅持住!”一名護士忍不住喊道。


    “不能放棄,繼續搶救!”全主任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大家一刻不停地忙碌著,汗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


    可最終,無論醫護人員如何努力,老王的各項生命體征急速下滑。心電圖也成了一條線。


    全主任緩緩停下手中的動作,沉重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 “宣布時間吧……”


    護士看了一眼時鍾,聲音帶著顫抖和悲傷,艱難地開口 “患者王世昆離世時間,16 時 21分。”


    盡管醫護團隊全力搶救,可最終都沒能從死神手中奪回老王的生命。


    “怎麽會這樣?都怪我,我應該更仔細的!”三妹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淚水奪眶而出。


    趙醫生走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三妹,這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三妹抬起頭,眼神空洞:“是我的責任,我沒照顧好他。”


    趙醫生說:“我們這個職業本身是在跟死神拔河,我們拔贏了,病人治愈出院。但我們怎麽會永遠贏呢?”


    是啊,但為什麽是老王?!他燦爛的笑臉還在眼前晃動,爽朗的笑聲還在耳畔回響。


    三妹回到家,飯也吃不下去。隻有香香的咿呀呀的叫聲才能換來三妹的一個笑臉,可也轉瞬即逝。


    老王的離世讓三妹備受打擊,她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夜晚,三妹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裏,燈光昏暗。她拿起電話,撥通了高教授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三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高教授,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高教授溫和地說道:“三妹,別著急,慢慢說。”


    三妹深吸一口氣:“今天,我主管的一個病人死了。我一直在想,我們做的這一切到底有沒有用?醫學真的能戰勝死亡嗎?”


    高教授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三妹,醫學的作用並不是完全阻止死亡的發生,而是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地減輕痛苦,延長生命的質量,給患者和家屬帶來希望。”


    三妹聲音低落:“可是,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他。”


    高教授語重心長地說:“孩子,醫學有其局限性,但我們不能因為一次的失敗就否定一切。每一次的經曆都是學習和成長的機會。我們要從失敗中總結經驗,為了下一次能做得更好。”


    三妹靜靜地聽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教授,我怕我以後還會麵對這樣的情況,我怕自己承受不住。”


    高教授鼓勵道:“三妹,醫生這條路充滿了挑戰和不確定性,但正是因為有像你這樣心懷信念的人,才讓更多的生命有了希望。不要害怕,勇敢地走下去。”


    掛了電話,三妹望著窗外的夜空,心中雖然依舊沉重,但似乎多了一絲堅定。


    陽春三月,金城的春天姍姍來遲。三妹每日看著路邊和醫院花壇裏的金燦爛的迎春花、紅撲撲的榆葉梅爭相開放,心情就瞬間愉悅。而她的好友楊妮,卻麵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


    楊妮意外懷孕了,可她正準備讀博,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措手不及。


    “楊妮,你真的想好了嗎?這可是一個生命啊。”三妹試圖勸阻楊妮。


    楊妮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握著,表情堅定又帶著一絲無奈:“三妹,我正在讀博的關鍵時刻,現在要孩子不是時候。”


    三妹皺著眉頭,心疼地說:“可是……”


    楊妮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我已經決定了。”


    “王堪知道嗎?”


    “他知道!”


    “他什麽意見?″


    “他不同意打掉!但孩子在我身上,痛苦要我承受。”


    “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最終,楊妮不顧三妹的勸阻,做了流產。三妹看著楊妮蒼白的臉,心裏滿是心疼和無奈。


    幾天後,李嵐在部隊請了假回家。恰好這時,鍾明自己開車來看望芬芳。於是,王堪和楊妮、李嵐和三妹、鍾明和芬芳三家人決定一起吃飯敘舊。


    聚會的那天,陽光明媚,微風輕拂。三妹精心打扮了一番,李嵐穿著整齊的軍裝,顯得格外精神。三妹上樓去叫王堪和楊妮一起過去。


    敲門後,王堪開了門。


    三妹問:“楊妮呢?”


    王堪朝裏努努嘴。


    三妹走進去,客廳無人。她來到臥室,楊妮還躺在床上。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三妹。


    “妮兒,身體好些了?”


    “嗯,養了快一月了。”


    “那這是怎麽了,還不起來?”


    “心裏有些累。”


    “起來吧,出去散散心。”


    “我不想去。”


    “整天這樣可不行。活動活動就會分泌多巴胺。”


    “什麽多巴胺?”楊妮聽到一個新名詞,便不恥下問。


    “快樂使者!”


    兩人聊著天,楊妮便不好再賴床,起來穿衣。


    三妹走出來,看見王堪站在窗前,眼睛望向遠處。


    等楊妮打扮停當,三人一起出來,叫上李嵐。


    他們來到了一家溫馨的餐廳,一進門,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裏的鍾明和芬芳。


    “好久不見啊!”李嵐爽朗地笑著,和鍾明、王堪握手擁抱。


    三妹則拉著芬芳的手,關切地詢問著近況。


    大家圍坐在桌旁,氣氛熱鬧而融洽。


    “李嵐,在部隊怎麽樣?”鍾明問道。


    李嵐挺直了腰杆:“一切都好,就是挺想家裏的。”


    王堪笑著說:“軍人就是辛苦,有了你們的奉獻,才有了國泰民安。”


    鍾明看看李嵐的肩章,笑著說:“你升了,是中尉了!”


    李嵐也不謙虛,說:“提前半年破格升了副連長。”


    男人談著自己的宏大敘事,女人們則關心眼前的娃娃、生活等瑣事。


    芬芳問:“楊妮,結婚了嗎?″


    “還沒呢。”


    楊妮的臉色有些黯淡,三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芬芳察覺到了,問道:“楊妮,你是不是不舒服?”


    楊妮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最近有點累。”


    三妹忍不住說道:“楊妮做了個小手術,身子還虛著呢。”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隨即紛紛表示關心。


    李嵐轉頭對王堪說道:“你要多關心楊妮。”


    王堪也沒多言語,隻是連連點頭。


    楊妮點點頭,眼中泛起了淚花:“謝謝大家。”


    菜一道道地上來了,大家邊吃邊聊,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還記得咱們上學那會,天天無憂無慮的。”鍾明感慨道。


    “是啊,這才過了幾年,歸來快成大叔。”王堪附和著。


    鍾明笑著說道:“你還別說,我們院見習的學生見我就叫大叔。我聽著都不愛搭理。”


    李嵐看著三妹,滿是愧疚地說:“這些年,三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


    芬芳微笑著說:“少在這裏秀恩愛。回家多疼疼三妹,不香嗎?”


    三妹抿嘴不語。


    飯吃到一半,楊妮起身去洗手間。三妹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在洗手間裏,楊妮靠在三妹的肩膀上,抽泣起來:“三妹,我心裏好難受,覺得對不起那個孩子。”


    三妹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或許那個孩子與你的緣分太淺。”


    楊妮和三妹回到座位上,大家的話題變得更加輕鬆。


    “等以後咱們孩子長大了,讓他們也成為好朋友。”芬芳笑著說。


    “那敢情好啊!”李嵐應和著。


    三妹聽著這話,怕楊妮難受,忙轉移話題:“哎,這樣的聚會太難得,下回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是啊是啊!”


    聚會結束時,太陽已經西斜,金色的餘暉灑在大家的身上。


    鍾明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腳步輕快地走向停在路邊的愛車。


    “呀!桑塔納2000!這是你的車!”李嵐大聲對鍾明說,鍾明按下車鑰匙,車子的大燈閃爍著,仿佛在回答李嵐的問話。


    朋友們圍了過來,李嵐興奮地說:


    “鍾明,介紹介紹!”


    鍾明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這可是基於德國原裝第三代帕薩特開發,軸距加長108毫米,配備1.8升自然吸氣引擎和5速手動變速箱,內部空間大而豪華。”


    他拉開車門,展示著車內精致的裝飾和高科技的配置。


    “看看這座椅,全真皮的,坐著那叫一個舒服。”李嵐坐進駕駛座,拍了拍座椅。


    然後他又下車,走到車頭,指著大燈說:“這大燈,晚上亮得能照出老遠。”


    朋友們有的點頭稱讚,有的露出羨慕的神情。


    “鍾明,你小子這已經是富裕起來了!”


    “那裏那裏,托父母的福,買來玩玩。關鍵是太愛了!″


    芬芳笑著說:“車是鍾明的情人。他現在是花在車上的時間和金錢,反正比花在我身上的多。”


    三妹看到李嵐和王堪眼中都閃著光,前前後後地看看摸摸,心想,男人大概都對車很癡迷。小時候玩玩具車,大了便想開真正的車。


    “今天你們有時間嗎?我帶你們出去兜風。”鍾明笑著說,眼神中滿是對愛車的自豪。


    三妹忙說:“今天我還有事。”


    芬芳打趣:“對,李嵐難得回來一次,人家有正事要辦。”


    三妹笑著拍了一下芬芳:“去,滾遠點。看你浪的。”


    “王堪、楊妮,要不,你們上來,我帶你們轉轉。”


    王堪看向楊妮,楊妮搖搖頭。


    王堪說:“我和楊妮也有事。下次一定體驗一下你的座駕。”


    “那我們走了。”


    鍾明和芬芳上車,打開車窗招招手,一腳油門,走了。


    楊妮對三妹說:“我們還要買點東西,就不跟你們一起回了。”


    三妹說:“好的,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三妹和李嵐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三妹感慨道:“生活就是這樣,有聚有分。”


    李嵐握緊了她的手:“但我們的心始終在一起,你說對不對?”


    日子一天天過去,楊妮的身體逐漸恢複,重新投入到了學習中。而三妹在醫院裏,依然忙忙碌碌。


    一天,三妹在醫院裏遇到了一個病重的孩子,看著孩子父母那無助的眼神,三妹想起了楊妮的遭遇,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悲憫。


    下班後,三妹回到家,把這件事告訴了李嵐。


    李嵐抱著她,說:“咱們能做的就是盡力去幫助他們,給他們希望。”


    三妹點了點頭:“嗯,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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