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烏緩緩提步上前,蹲下身,抬起他的頭,試了試鼻息,知道他已然再無生機。


    暗自歎了口氣,大金烏緩緩起身,退在一旁。


    就在他起身的時候,李夫人狠狠的咬上李靖緊緊禁錮她的手,衝了上去。


    將哪吒小小的身子抱入懷中,哀聲哭喊。


    一時間,場中隻剩下李夫人的哀嚎之聲。


    恰在這時,有天兵來報,“報,終南山發現玉鼎真人的蹤跡。”


    大金烏一聽立時心中振奮,“撤。”


    聽心公主也立時接道:“收兵。”


    兩撥人馬同時飛天而去,聽心落在最後,離去前一刻,伸指解開了楊嬋。


    立時,李家庭院中再無一絲殺伐之氣。


    楊嬋愣愣看著哪吒,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


    無意識的回身去看聽心公主,當然是一無所獲。


    她回過神,看著抱頭痛哭的李夫人和哪吒,頓時雙目盈淚。


    沒等她走上前,李靖已經冷冷的吩咐,“來人,把哪吒丟出去。”


    仆人聽的呆住,李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停下哭泣,回頭去看他。


    見無人反應,李靖當即嘶聲吼道:“丟出去……”


    “不要……”李夫人隻來得及哀嚎一聲,就有被李靖唬住的仆人上來要抓哪吒。


    李夫人緊緊抱住兒子,對他們厲喝道:“他是我兒子,不許動。”


    可惜,不等她喝完,李靖已經衝上來將她狠命扯走。


    仆人如狼似虎的上前去抓哪吒,無人顧及李夫人的哀嚎。


    楊嬋被震驚的反應遲緩,隻看的心驚,一時間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哪吒被仆人們抬著起,再扔到了荒郊野外。


    等她回過神,當即哭喊著去追,終於被她在荒郊找到哪吒小小的身體。


    她被雜草絆倒在地,哭著爬過去抱住哪吒。


    傷心哀哭道:“哪吒兄弟,你都是為了幫我們兄妹,才落得如此下場,我們該怎麽報答你?該怎麽報答你呀?”


    說完抱緊哪吒痛哭出聲。


    哭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來臨走前太乙真人吩咐的那句話。


    當即心中升起了希望,擦幹了淚,抱起哪吒往乾元山趕去。


    哪吒遭逢大劫,另一邊正自跋涉的楊戩和衛寧當然是無從得知,仍在辛苦趕路。


    這一天,他們眼前正要入的這座城鎮,走得快的話已經距離玉泉山不過二十幾日的路程。


    整個行程已經走完了大半,勝利在望。


    進得城來,他們都看出了這座城鎮的怪異之處。


    走了許久街上仍然是一派荒涼,枯枝落葉滿布,沒見著一個人影。


    金烏高懸,卻是給人一種蒼涼陰森的感覺。


    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解與疑惑。


    楊戩下意識的拉住衛寧的手臂,將她擋在身後。


    衛寧隻看了他一眼,也就隨他去了。


    她從這裏感受到了疫病的氣息,但也不能確定沒有什麽別的詭異之處。


    所以還得細細探查,也免得被人所趁。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邊走邊四處觀望,隻是步履很是謹慎。


    繞過一幢有些破敗的府邸,終於看見路邊有個人影,卻是躺在地上。


    盡管如此,楊戩仍是鬆了口氣。


    他回頭安慰的對衛寧笑了笑,卻並未放下手。


    看著那個一眼就能看出已然氣絕的人,和楊戩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衛寧終於沒有開口。


    看著他走過去詢問,衛寧隻偏過了頭去看不遠處同樣躺著的一個年輕人。


    不同的是,這個,是活人。


    隻是他眼中的絕望,卻已經和死人幾乎相去不遠了。


    疫病於凡間是致命的、可怕的、逃不脫避不掉的厄運。


    雖然看出了他眼中深深的絕望,衛寧卻沒有要做什麽的打算。


    不說她此刻幾乎法力全無,便是全盛時期也不能去幹預這老天降下的災難。


    這是天注定的,誰都改變不了,她也不能。


    隻是,似乎她錯了,他並不是完全的真的絕望,因為他竟然會回答楊戩的話。


    “外地人吧,我們這裏正鬧瘟疫,他已經死了,你離他遠點,被他染上,你也好不了。”他一邊說,一邊坐起身。


    楊戩聽的一窒,眉頭微蹙,看了衛寧一眼就勉強笑著道了聲謝,繼而起身遠遠退開那個已經過世的老人。


    見他起身,衛寧向他走過去。


    這時一旁的一個人家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人。


    他手裏捉著一隻小黑狗,扔在了門外,然後回身關門。


    楊戩和衛寧看了那人一眼,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


    那個躺在路邊的年輕人就恨恨的道:“這些貓啊,狗啊的,整天在外麵亂跑,誰知道帶什麽回來。”


    一邊說,他一邊起身,往那小狗走去。


    脫下衣服,一把扣住,將它抓在手中。


    看見他麵色不善,楊戩立刻一步竄到他身前,“誒,你要幹什麽?”聲音中有一絲惶急。


    那人頭也不抬,看著手中的小狗,惡狠狠的說道:“反正它也得餓死,還不如給我當頓飽飯。”


    說完,蹲下身撿起一塊石頭,掄圓胳膊就要照著小狗的腦袋砸下去。


    “哎……”楊戩一把架住他的手,在那人麵色不善的看著他時,有些支吾的道:“你,你不怕它有病嗎?”


    那人滿麵不在乎,破罐破摔的咬著牙道:“我這樣的人,不病死也得餓死,不如做個飽死鬼。”說完,一使勁掙脫楊戩的手,就要再次砸下。


    楊戩再次抓住他的手,“哎……好歹是一條性命,你放過它吧!”


    那人冷笑一聲,“你倒是好心,你救一條狗命,就得餓死條人命,你救狗還是救人!”說完繼續要砸。


    楊戩被說得沒了詞,他也知道他說的有理。


    可是想到父親,再看這小狗嗚嗚掙紮的可憐樣子,他真的是很想救下這隻狗。


    攔住那人的手,他猶豫了片刻,從胸口拿出藏著的妹妹的手鐲。


    看了看手鐲又看看可憐的小狗,終於一咬牙遞給了那人,“給。”


    那人一把接過,雙目放光,再顧不得手中的那“一頓美食”。


    楊戩順勢接過那隻小狗抱在懷中,安慰似的撫摸著。


    那人似乎生怕楊戩反悔,手中一鬆就急匆匆的拿著手鐲跑到一邊,驚喜的細細打量。


    楊戩顧不得送出去的手鐲,抱起小狗去敲那家將它扔出來的人家的門。


    拍了幾下,門開了,正是方才扔狗的人。


    楊戩衝他笑了笑,看著抱在手裏的狗,道:“這位大哥,我爹他說過,既然你養了它,就應該好好對待它。”


    那人毫不領情,不耐煩道:“誰認識你爹啊。”


    楊戩心裏也有些不悅,“那你們也未免太狠心了吧,就算它得了瘟疫,也應該讓它死在家裏呀!”


    他的這番話,卻讓那人更加不耐煩。


    終於將他推下台階,訓斥幾句,然後一下子將門關上了。


    楊戩看著被關緊的門,抱著小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喪家之犬,何其淒慘,他心裏自嘲的笑著,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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