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重量,又壓住了胸口,喘不過氣來。


    那種孤獨和寂寞,又滲透到了身體裏。


    像一條泛濫的河水,蔓延了開來。


    陸離不得不停止了思索,站起身來。


    在一片黑暗裏,陰陽傘源源不斷的漆黑光芒,在陸離的身上穿過,仿佛水流一般,衝洗著陸離的身體。


    站起來後,那些沉重的孤獨,也像是輕了一些。


    而很快,那孤獨就像是尾隨的蛇一般,從地麵上順著陸離的胳膊腿,攀爬了上來。


    孤獨的情緒再次灌進了胸口。


    陸離皺了皺眉。


    仿佛聽到雨水從遙遠的地方蔓延過來,沙沙作響,到了近處,猛烈地拍打著屋頂瓦片。


    雨水跳動在瓦片上,仿佛就在心口上跳動。


    在一片黑暗中,陸離走了兩步,陸離忽然眉頭鬆了一下,似乎不靜下來,隻要在動,那孤獨和寂寞的重量,就輕一些。


    在這片深淵的底部,逆天神樹的樹根下,翻滾著孤獨的氣息,能滲透到生靈的體內。


    這孤獨,會逐漸濃烈,若是停下來太久,就會被這種孤獨占據心智,會承受不了這種情緒,而做出可怕的事來。


    比如陸離提起匕首,差點了結了自己。


    陸離在黑暗中走動,腹部傳來陣陣的陣痛,那是靈魂受了傷。


    不時陰陽傘的光芒洗過,帶來清涼,仿佛戀愛中少女的手,溫柔地撫摸過情人的傷口。


    隻要動,不要靜下來。


    隻要不給可乘之機,就不會被那種孤獨的情緒控製。


    可是要這樣走到什麽時候?!


    陸離在黑暗中,直直往前走去,在黑暗中,他伸開雙手,往前探索著。


    如果這裏有出口,陸離可以出去。


    如果這裏有牆壁,陸離也要爬上去。


    在這裏呆地愈久,生命就愈加危險。


    忽然,陸離身子一怔。


    危險?陰陽傘在這裏,那林湘在哪裏,陰陽傘有沒有找到林湘。


    陸離往上看了一眼。


    在白色的搖曳的花朵裏,仿佛有孤獨的情緒在滲透,在那些花朵的黑影裏,那些掛在樹上的屍體,會不會有……


    陸離搖了搖頭。


    也許是因為想到了林湘,陸離的目光有些渙散起來,孤獨又蔓延了過來。


    陸離猛地搖了搖頭。


    在一片黑暗裏,他清醒了過來,又回到了眼前的黑暗裏,那些潔白如蓮葉般大的花朵。


    那些潔白如蓮花般仿佛在水裏搖曳的花朵,有迷幻的作用。


    不能想林湘。


    陸離在心裏提醒自己。


    然而越提醒,林湘的影子偏偏就在他的眼前浮現,孤獨的情緒如蛇一般纏繞了過來。


    陸離推開。


    那孤獨的情緒又跟了過來。


    這深淵的底部,神樹的根底,太古怪了。


    是不是樹散發出什麽氣息?


    陸離緊緊握住了拳頭。


    少司答應救他的父親。


    他答應了少司找到碎片。


    他去過地府,又回到陽世,他殺死了魚怪,又來到了這碎片的身邊。


    他就要找到碎片了。


    “醒醒!”


    陸離猛地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紅色的巴掌印在黑暗中浮起。


    痛覺,讓他的臉火辣辣的。


    陸離眼睛瞪的大大的,猛地晃了晃頭,在這裏,隻要意識失去,理智被那種孤獨的情緒控製,就很有可能自己了結自己。


    一旦陷進去了。


    就再也沒有可能醒來了。


    陸離加快了步伐。


    一旦動起來,思緒少了,給情感的空間少了,那孤獨的氣息,就占據不了上風了。


    忽然,手碰到了什麽。


    陸離猛地把手收了回來。


    是細微的刺痛。


    在那一瞬間,又有血從手指裏流失了出去。


    陸離喘息了一下,又把手伸了出去,緩緩伸了出去,在突然顫抖了一下,停在了上麵。


    有刺,刺刺入了陸離的手指,血從手指裏吸出去,吸進了枝幹。


    陸離的眼瞪的大大的。


    他用力地抽手,手卻抽不動,感覺到整個胳膊的血液,都在往樹枝裏湧去。


    “陰陽傘。”陸離在心裏喊。


    黑暗中,仿佛有悲涼的歎息。


    沉重。


    仿佛有什麽從千萬年沉睡的黑暗中醒來。


    一道漆黑的光芒,從陰陽傘上湧出,纏繞上陸離的胳膊,如一條蛇一般,盤遊到了陸離的手指上。


    然後停滯了一下,突然像蛇一般,猛地咬在了樹枝上。


    陸離的手,仿佛緊緊和樹枝纏在了一起。


    幾乎在同時,體內的血液,就仿佛速度快了一倍,被樹枝吸了進去。


    陸離麵色如土。


    無論他怎麽感覺到了將要可能發生的恐怖,也許他就要被吸成一具幹屍,像那些狼頭怪物一樣,可是他都抽不出手來了。


    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裏湧來。


    但他同時又瞳孔驟縮。


    用刀砍斷手指?


    心跳陡然加速了。


    這隻手曾經握筆,在地府寫出了漂亮的卷子。


    這隻手也握住了屠刀,殺豬賣錢,給父親陸大路買藥醫病。


    這隻手,以前是書生的手,很纖細很好看,屠殺豬後又多了一種堅毅的力量。


    可舍得嗎?


    陸離的氣息粗重了起來。


    但是……變成一具幹屍?


    在陸離想這些的時候,陰陽傘卻在發生著變化,


    源源不斷地漆黑光芒,順著陸離手指與樹根上刺的間隙,插入了進去。


    仿佛帶著暢快的呼吸,仿佛那些光芒都帶著渴望,帶著某種疲憊了許久終於可以歇歇的放鬆。


    陸離冷汗涔涔,已經舉起了匕首。


    以前他殺豬,但現在他要切斷自己的手指。


    切斷了不會再長出來。


    陸離的冷汗,順著臉頰,流向了脖頸。


    太陽穴突突地跳動。


    而就在這時,陸離卻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卻如鋼釘釘住了一般,怎麽也動不了。


    陰陽傘在陸離的身後,安靜地懸浮著,卻仿佛又很詭異。


    陸離感覺到身後,那隻怪貓,巨大的怪貓,又在身後了。


    那隻巨大又陰森的貓,仿佛低下了腦袋,用鼻子在嗅著陸離。


    陰陽傘的光芒,從傘身上漫出,又纏住了陸離,如一隻蛇一般,從陸離的肋骨下,盤遊了過來,又攀上了手臂,順著手臂,盤遊到那處手指上。


    順著陸離的手指,進入到了樹根的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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