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顧憶生便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


    看著滿是星星的天空,哪怕是清風,好似也帶著自得其樂的味道。


    洛錦書洗完碗,搬來小板凳坐在她旁邊。


    “這裏很漂亮吧?我選的地方自然是好的。”洛錦書抬起頭,他的目光在星空下是那般清澈。


    “很漂亮,特別適合隱居。這裏是什麽地方?”顧憶生道。


    “桃花穀。”洛錦書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等四月桃花盛開,桃花如雨般隨風而下,這裏簡直是仙境。”


    “真美的名字。難怪都道神醫行蹤詭秘,原來是躲在這種仙境偷閑。”


    “江湖紛紛擾擾,人心難測,我還是喜歡在這裏一心鑽研醫術的生活。”洛錦書隨即問道,“你為何會掉下懸崖?”


    這個問題,到底還是來了。


    若是別人問她自然可以不必回答,但是洛錦書對她有救命之恩,告訴他也無妨。


    她輕歎一聲:“我妹妹和我相公聯合起來奪走我的一切,殺了我外公一家,廢了我的武功。我被那對狗男女賣到青樓,路過青川縣時被隔壁山上的土匪抓去,趁他們放鬆警惕,我不堪受辱自己跳下懸崖的。”


    “顧姑娘你倒是這般烈性,洛某佩服。”洛錦書有些訝然:“青龍寨的土匪不欺官府,隻敢欺普通老百姓,官府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加上周遭群山易守難攻,青龍寨才得以這般放肆。”


    洛錦書自然聽出顧憶生有所隱瞞,但他並未多問。


    “這裏離北楚國邊境不遠,兩國小摩擦不斷,想來官府沒空管這些土匪。”顧憶生隨意道。


    “比起楚國,祁國的各方麵確實特別 差。之前太子妃的存在,倒是解決了百姓的一些苦難,是個雷厲風行,有手段的人。但太子登基後,太子妃因通奸被殺,現如今的皇後毫無一點手段,內憂外患齊齊爆發,簡直一團糟。等將你治好,我便會離開祁國,去楚國暫避風頭。”


    洛錦書這段時間對南祁國積攢的憤懣好似得到宣泄一般,紛紛吐露出來。


    “聽說太子妃的外公是護國將軍,那她出事,護國將軍府恐怕也會受牽連吧?”顧憶生想到顧柔的話,還是問道。


    “唉,整個將軍府通敵叛國,被滿門抄斬。但護國將軍鐵骨錚錚,戎馬一生,怎會通敵叛國?皇上不過是怕功高蓋主,從而過河拆橋。這一舉,無疑是給所有武將心中壓上重重的一堵牆,寒了所有人的心,因此才會爆發內憂外患。”


    洛錦書好似很了解朝廷之事,麵色帶著悲憤與不甘。


    果然如顧柔所言,楚若桀真的殺了將軍府所有人。


    確定答案後,想起護國將軍府的每一張臉,顧憶生的心是從未有過的痛。


    那是這具身體本能的反應,但如今卻是她真真切切的感受。


    報仇!這是她能替顧憶生做的事。


    這一瞬,洛錦書突然覺得身邊有些冷意,他環抱雙手:“怎麽突然變冷了!”


    他不知,這是顧憶生身上散發的冷意,還有滔天恨意。


    是夜,除了風聲,桃花穀的夜很安靜。


    睡覺的顧憶生被一陣驚呼聲吵醒,她和衣走出房間,看到其中一間木屋亮著燭火。


    她輕腳走近,是洛錦書在書桌前翻閱醫書,而一旁還有他現寫的無數張藥方,與顧憶生病情的分析。


    她的心微微一顫,她從來不曾想過這世間有這般純粹的人,單純熱愛醫術,不求任何回報。


    這種人從另一層麵而言,無疑是偉大的。


    她腳步很輕地離開,生怕打擾洛錦書。


    第二日,洛錦書便著手給她治療。


    “第一步,先用白礬末一匙,泡湯一碗,帕蘸乘熱熨傷處,少時痛止,然後排整筋骨點藥。


    第二步,再用米粉四兩炒黃,入乳香、沒藥給各半兩,骨碎補搗篩,加黃酒成膏。


    第三步,蟹去殼同黃搗爛,旋複根搗汁,金沸草根葉搗汁,加楓香末,即白膠香也。搗碎敷之為外敷。


    第四步,葛根草搗碎,接骨木三兩,當歸,勺藥、乳香、自然銅各一兩為末蠟四兩,投藥攪勻,乃服。”


    準備的藥很多,洛錦書一邊念叨,一邊配藥,很是忙碌。


    “你一夜未睡?”顧憶生問道。


    洛錦書的麵色很是憔悴,但他的目光是那般神采奕奕。


    “我說過你的筋斷之傷因時間太久,而很棘手,不是普通辦法能醫治的,我當然要細致點。不過總算有了頭緒,若有效,這辦法我可以寫進醫書,定能轟動江湖。”


    這段時間,兩人開啟了醫治生活。


    上午,洛錦書配藥,下午,顧憶生則試藥,或是敷各種藥,或是泡在藥水中,或是喝下各種很苦的藥。


    顧憶生猶如沒有意識的花花草草,任由洛錦書試藥。


    哪怕身體泡到臃腫,哪怕吐過血,她也不為所動。


    有時候,就連洛錦書都很震驚她的淡然穩定,他真沒見過這麽堅韌的女子。


    時間漸逝,顧憶生的病情在第五日,喝過湯藥後總算有了好轉。


    她能感覺到手腳的力氣比剛來時更加大,體內好似有什麽在流轉,很溫暖,讓她的身體充滿力量。


    連續三日,顧憶生幾乎整日練習武功,增強內力,一刻不停歇。


    原主本身內力很深厚,有很強的基礎,內力恢複起來很快。


    洛錦書看到她這般拚命,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還是人嗎?而且還是個女人!


    他見過太多女子矯揉造作,喝點藥都嫌苦,半天不肯喝。


    也見過太多女子因為一個小小傷口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這個女人心中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讓她這般不喊疼不喊累?


    洛錦書能做的隻有每日給她熬穩定內力的藥,讓她的付出能得到更多的收獲。


    “太好了,試藥成功,我也算找到了手筋腳筋恢複的辦法。”洛錦書看到顧憶生飛身而起,身輕如燕。


    他在原地開心地跳了起來。


    沒有什麽比醫治好疑難雜症更加滿足。


    顧憶生落在洛錦書身前,真心實意道:“真無愧神醫之名,醫術絕對是天下第一。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是好。”


    “不止是我的功勞,全靠你一聲不吭,任由我試藥。我真的沒見過你這般堅韌的病人了。”洛錦書燦爛地笑道。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與顧憶生已然成為朋友,他是真心為顧憶生開心。


    “這樣吧,把你桃花釀拿出來,今晚慶祝一番如何?”顧憶生道。


    洛錦書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在打桃花釀的主意?不過今日這麽開心,倒是可以暢飲一番。”


    “那我去街上賣些肉菜,我順便去置辦一些需要的東西。”顧憶生說道。


    “也好,反正才午時,等一會兒我去采點明日要用的草藥。”


    兩人和諧地商量好。


    用了午飯後,洛錦書率先背著背簍出門。


    洛錦書臨走時對她囑咐道:“雖然你的內力恢複,但還是要小心點。”


    “你也是。”顧憶生淡然一笑,她戴上洛錦書給她做的麵紗,騎著馬往縣城而去。


    一陣風吹過,桃樹間,花蕊慢慢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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