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帶著疑惑,注視著前方的大銀幕。


    徐爭拎著一捆床鋪來養老院看望父親。


    老父親生活不能自理,脾氣也不好,因為兒子的前妻要帶自家孫子出國,氣得飯都吃不下。


    開頭三分鍾,就將主角三代人的情感矛盾和生活困境甩了出來。


    事業失意,婚姻失敗,父親癱瘓,兒子即將被接到國外。


    所有的困境都指向一個東西——錢。


    徐爭交錢的時候被養老院老板勸說帶父親去醫院,推脫說:“醫院都是騙錢的,沒病都能看出病來。”


    被告知下次養老院的錢要按年交時,他下意識摸了摸錢包,遲疑了一瞬,最後賠笑著塞了一包煙過去。


    生活破碎、如履薄冰,好慘的主角。


    錢多多想著,這應該是李瑕拍過最落魄的主角了。


    他有點好奇這樣一個升鬥小民是怎麽擔得起藥神這個稱號。


    鏡頭一轉,在澡堂裏展現了徐爭和兒子之間的溫情畫麵。


    似乎所有的苦,所有的不如意在兒子麵前,也都不算苦了。


    而下一刻,他即將失去和兒子相聚的機會。


    前妻帶著律師來,言明要帶著兒子出國移民,可以給他一筆補償款。


    “有錢了不起啊,兒子絕不可能讓你帶走。”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自私,為了你那可憐的自尊心,妨礙孩子的前途……他跟著你有什麽出路,長大以後賣保健品嗎?”


    “你特麽信不信我抽你!”


    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徐爭惱羞成怒,推搡之間,讓前妻摔在地上。


    “一個家暴男還這麽理直氣壯爭奪孩子撫養權,呸!”


    錢多多聽到身旁有女觀眾對男主表示唾棄。


    不過他卻品出了一點別的東西。


    一個因為錢被妻子離棄,因為錢無法給老父親看病,因為錢即將失去兒子,因為錢被生活逼到絕境的中年男人。


    窮,成了他的原罪。


    這不正是許多勞苦大眾的真實寫照嗎。


    明明什麽也沒有做錯,吃喝嫖賭樣樣不沾,為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拚了命幹活,卻始終隻能在溫飽線徘徊。


    稍微一點變故就能讓一個家支離破碎。


    接下來徐爭因為動手被帶到派出所。


    刑警隊長兼小舅子的周一唯踹開門,一臉怒火走了進來。


    要不是幾個警察攔著,估計真會衝上去揍徐爭一頓。


    細節是周一唯身上並沒有穿警服,此時他並不是以一個警察的身份,而是徐爭的小舅子,來為自家姐姐出氣的形象出現。


    一個本該代表法律,絕對正義的人,以這種方式出場,法與情的第一次矛盾出現。


    顛覆了往常觀眾們對影視劇裏警察的印象。


    不過相對於一個冰冷的執法機器,大家還是更喜歡一個有血有肉的執法者。


    主角的困局展現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破解他困境的人物登場。


    轉眼又是神油店,賓館老板給他介紹了個人,想讓他在印渡幫忙帶藥。


    徐爭明白這是走私,當即把他拉到門外,埋怨老板讓他幹這種事。


    老板知道他缺錢,以價錢可以談的理由勸了兩句。


    徐爭轉頭看向燈光昏暗的店裏。


    黃博摘下三層口罩,露出了謙卑討好的笑容。


    一直躬著腰,整個人透露著一種被生活壓趴下的無奈和悲哀。


    可惜任他如何勸說,麵對進貨價兩千,售價四萬的高額利潤,徐爭還是拒絕了。


    臨走前留下了橘子和一張電話。


    “如果改變主意的話給我打電話好吧,我等藥救命呢。”


    不經意間的一句話,讓徐爭愣了一下。


    也讓現場觀眾升起了同情之心。


    鏡頭再次一轉,徐爭的父親暈倒,急需手術,他卻拿不出錢。


    晚上在夜宵攤,他數次打通前妻的電話,最後又掛斷。


    猶豫之間突然想起了之前黃博來找他走私的事。


    黃博臨走前那句‘等著救命’,讓兩人站在了同一戰線。


    當即回到神油店找留下的電話號碼,店門卻因為欠租被房東鎖了,水電全斷。


    徐爭破窗而入,最終手電筒的光照在黃博留下的那張名片上。


    錢多多看到這一愣,之前兩人見麵有一個鏡頭,黃博站在昏暗的店內,徐爭站在陽光底下,預示著徐爭是他活下去的光。


    現在變成了徐爭身處黑暗,而他手裏那張寫著黃博電話的名片成為了他生命中的光。


    “暗示兩人互相救贖?”


    錢多多暗暗讚歎。


    李瑕對於鏡頭語言的表達越來越老練了。


    電影裏的徐爭拿到電話後,並沒有急著打過去,第二天來到醫院,找醫生了解了一下印渡格列寧這款藥。


    得知這確實是目前治療慢粒白血病最有效的藥物,不過印渡的藥沒有生產許可,屬於違禁藥。


    至於買不起正版藥的病人就隻能等死。


    病人們相聚在醫藥公司門口,抗議藥價太貴。


    藥商表情漫不經心,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的病人。


    用藥價完全合理合法來堵病人們的嘴。


    麵對資本家的‘合理合法’,在一旁吃飯,沒有圍過去的黃博笑了笑,麵露不屑。


    很快他接到一個電話,是徐爭打來的。


    神油店裏,黃博把印渡仿製藥一致性評價報告擺在麵前,並保證隻要帶藥回來,就能把藥賣出去。


    徐爭看完後消除了假藥的顧慮,前往印渡藥廠。


    電影前麵的氣氛有些壓抑,徐爭一直處於一種被不斷壓迫的狀態,到了印渡這邊氣氛一下輕快不少。


    特別是得知從藥廠進價隻需五百後,徐爭立馬喜出望外,承諾自己可以做華夏的總代理。


    “在華夏有很多病人,他們吃不起昂貴的正版藥,隻能等死。


    現在我買藥回去能救他們的命。”


    當徐爭說出這句話後,藥廠老板鄭重坐直了身子,第一次用正眼看他。


    “你要做救世主?”


    “我才不要當救世主。”徐爭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笑得相當市儈,“我要掙錢,命,就是錢。”


    命就是錢!!


    僅僅四個字,卻振聾發聵。


    所有觀眾都不自覺內心一沉。


    反英雄?


    錢多多目光一凝,在小本本上寫下三個字。


    一開始看《我不是藥神》的片名,他以為李瑕想要塑造的是一位賣藥救人的救世主,隻是在片名上刻意反著來。


    可現在徐爭完完全全塑造的是反英雄的形象,人設上沒有一點討喜的地方。


    或許導演也意識到了這點,特意在接下來徐爭讓船員幫忙走貨的時候,兩人雞同鴨講,讓觀眾笑得不行。


    “哎呀,你特麽不要和我講印渡話,我聽不懂啊。”


    “印渡阿三你特麽學壞了你。”


    “……”


    “笑死,主打一個你講你的,我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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