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沽昨晚就聽蕭雲厲說了,國師就是他的師叔祖,震驚得他一整晚沒有睡著。


    他實難想到,那已然七十五歲高齡、白發蒼蒼的師叔祖,究竟使了什麽詭異法子,搖身一變,變成二十歲模樣的國師。


    起初,他以為國師是他師叔祖的徒兒。他還想著套個近乎,誰知那家夥連他也殺。


    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他就是恨透了師祖,連帶著恨死了他的師父和他。恨整個三清觀的人。


    他被逐出三清觀後,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是養了更多的惡鬼。


    簡直該死啊!


    想想都毛骨悚然。


    夕陽的餘暉如破碎的金紗,灑在眾人疲憊的身影上,一行人馬不停蹄,終在天黑後不久,抵達了一個小鎮。


    鎮口的牌坊在暮色中顯得斑駁而滄桑,“洛平鎮”三個大字隱約可辨。


    幾人還未進鎮就感覺到了一股非同尋常。


    “公子,鎮子裏好像沒人。”這時距離宵禁尚早,鎮門口是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幾片枯黃落葉不知從哪裏飄落而來,更襯得四周死寂沉沉,仿若一座荒鎮。


    伏蘇和伏珩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將馬車停在了鎮子口。陣陣陰風不知從何處刮來,驚得巫沽直縮脖子,口中嘟囔道:“這地方咋這麽瘮人,莫不是有什麽鬼怪作祟?”


    “哎呀,該不會又是我那喪心病狂的師叔祖在興風作浪吧?他這是打算血洗整個鎮子嗎?老天爺啊,這可真是人神共憤!”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身為保家衛國的大將軍蕭雲厲,一身正氣,哪裏聽得這樣的話。他怒而出聲:“若國師當真這般所為,我蕭雲厲哪怕身死,也絕不會放過他。”


    若是那位也有參與,那便反了。


    蕭雲厲劍眉微蹙,目光警惕地掃向四周。不漏過一絲異常。


    伏蘇和伏珩默契地拔刀出鞘,在蕭雲厲的示意下緩慢前進。街邊的屋舍門窗緊閉,有的甚至門板半掩,在風中嘎吱作響,像是隱藏著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令人心生寒意。


    街道兩旁還有散落在地的菜葉,和幾把嶄新的雨傘。像是遇到了突發事件,匆忙間一哄而散。


    馬車徐徐前進,咯吱作響的車軲轆聲清晰地響在眾人耳中。讓人愈發感到不安與心悸。


    地上並未見有血跡,這是唯一讓人欣慰的地方。


    讓許念奇怪的是,街上不見人就算了,就連一隻鬼也沒有。


    她想打聽情況都不成。


    就連客棧都黑膝膝的,靜得格外可怕。


    但伏珩還是將馬車停在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客棧門前。


    “店家,開門!店家,在嗎?”


    伏蘇敲了許久,就在眾人以為裏麵無人時,聽到了腳步聲。


    幾人對視一眼,皆是高度警惕。


    不一會兒,裏麵那人近了,正在扒拉門栓。蕭雲厲示意眾人退後,怕出變故。


    巫沽速度倒是快,一個閃身躲在了許念身後。


    之前他是躲在伏珩身後的,但見許念方才在林中露那一手之後,他覺得還是躲在她身後安全些。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個五十開外的老掌櫃探出頭來。他先是將門拉開一條窄窄的縫隙,渾濁的雙眼透著警惕,上下打量著幾人,開口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


    “過路的商人。”伏珩不動聲色地回道。


    “幾位?”老掌櫃再問。


    “五位。”


    “可有看見一個著黑袍的殺人魔?”


    “並未。”


    答完,老掌櫃拉開了門,忙將幾人請進屋去。


    察覺到老掌櫃並無異樣,蕭雲厲才示意眾人進屋。


    但許念卻是看出了老掌櫃的不同尋常。


    她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老掌櫃的一舉一動。巫沽戰戰兢兢地坐在桌前,詢問老掌櫃,“掌櫃,為何不點燈?”


    大堂內空無一人,漆黑一片,若不是借著微弱的月光,簡直是寸步難行。


    老掌櫃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地道:“點了燈就將那殺人狂魔引來了,幾位客官將就些吧。”


    巫沽又怕又好奇,不免問了幾句:“鎮子上的人都不見了,難不成全被國.....那殺人魔給殺死了嗎?”話到嘴邊,他又生生把“國師”二字咽了回去,生怕惹出什麽亂子。


    老掌櫃搖頭,“沒呢,想是都藏起來了吧。”


    巫沽點了點頭,再道:“既是殺人魔,那為何我們不見地上有血跡?”空氣中連血腥味都未曾嗅到過。


    這話,讓老掌櫃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幹笑兩聲,道:“許是太黑了,你們沒有看清吧。幾位客官想是餓了,我這就去給你們弄些吃的。”


    說罷,老掌櫃就往灶房走。


    這時,有夜風吹過,吹得珠簾沙沙作響。


    巫沽凍得身子一哆嗦,暗罵道:“鬼天氣,怪凍人的嘞。”


    話落不久,那老掌櫃就端著一整隻豬頭出來了。“幾位客官快趁熱吃吧,剛蒸好的呢。”


    巫沽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多想,伸手一摸,隻覺手上黏糊糊的,不知是油還是什麽玩意兒。“我說掌櫃的,你上這一整隻豬頭,叫我們怎麽吃啊?”


    老掌櫃就站在旁邊,但卻未應答,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摸了一手血的巫沽。


    巫沽本以為手上摸的是混和著香料的油漬,便放在嘴裏舔。


    這一舔,他臉色驟變,驚叫道:“啊……這……這不是油,而是血!”巫沽瞪大了眼睛,再定睛一瞧,那原本該熱氣騰騰的豬頭,壓根就沒煮過,竟是直接就這麽端了過來。


    更要拿命的是,不知何時,不見了蕭雲厲等人的蹤跡。連許念也不見了。


    “啊......師父救命啊!”巫沽嚇得直往桌下鑽,結果發現桌下還有一人,隻不過是躺著的。


    正是死去多時的客棧老掌櫃。“啊,你怎麽睡著了?不會是嚇暈過去了吧?喂,你快醒醒啊。”


    巫沽嚇壞了,用力搖晃掌櫃,卻是沒有半點反應。嚇得哆嗦的他四下搜尋許念的身影。卻是發現一雙著黑布鞋的腳站在桌前。


    巫沽滿心以為是蕭雲厲尋來了,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伸手拉著那人的褲腿,從桌下鑽出,急聲道:“蕭將軍,我們快走,這家客棧不……啊……鬼呀……”


    話說到一半,巫沽才驚覺眼前人哪裏是蕭雲厲,分明就是那老掌櫃。他再往桌下一看,隻見那死去的掌櫃正睜著空洞的眼睛,仿若在凝視著他。巫沽隻覺頭皮發麻,眼前一黑,當場嚇暈過去。


    暈倒前,他腦海中有兩個念頭閃過,一是:怎會有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掌櫃。


    二是,許念和蕭雲厲等人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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