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永昌郡
清泉繞戶門，午後，風塵仆仆的馬車駛過石板路，在一處宅邸側門外停下。
“主子，到了。”
常閔在馬車外稟告。
側門外無旁人，車簾掀起，身形如玉的男子先下了馬車，隨後伸手，牽著女子下來。
候在門兩側的侍從恭敬等著一行人入了門內，隨即門便重新閉上。
正從廚房出來的雁還一看到來人，連忙上前去行禮：“王爺，王妃——”
“幾個月不見，雁還你好像黑了。”
如音看著眼前的丫頭，正是曾經在王府陪伴了她好一段日子的雁還。
雁還下意識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如音輕笑，禦皇柒牽著她的手捏了捏，話卻是對雁還吩咐：“先伺候王妃休息。”
“這一路辛苦，你先休息，我一會回來。”禦皇柒溫聲對如音道。
看到身後候著的那些人，如音點點頭，等他轉身離去，才隨著雁還去房裏。
“小姐，您看這房中的布置您可喜歡？”
“奴婢做了小姐您愛吃的，現在餓不餓？”
如音才坐下，雁還嘴裏一邊問著，一邊給她倒茶水，熟悉的感覺讓這異地也變得不那麽陌生。
這正是禦皇柒在益州的府邸，打量眼前的房間，基本按照曾經王府的布置擺設，如音道：“你做得很好，這裏由你打理是對的。”
雁還原本有些委屈，獨自被留在益州幾個月，但如今得到小姐的誇讚，又覺得值得了。
當初離開皇都本應前往封地，如音卻隨禦皇柒暗地改道去了華楓郡，此後一路直到嵩州，是因為事分輕重緩急。
而如今，益州情況有變，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門外侍女送來熱水，雁還擰了帕子給如音拭臉，溫熱的帕子捂在臉上，才覺得多日的奔波終於緩過來些。
想起十日前自己還在嵩州城外的鬆照寺中，後來快馬加鞭又換水路，這十來日千裏兼程趕到此處，確實很累。
但此時如音無法安心休息，換了身男子裝扮便讓常閔陪著出了門。
…
暮色映碧山，遠村炊煙漠漠。
馬蹄聲驚飛白鷺，掠過一望無際的秋田。
風吹來的不止是泥土的氣息，向來對氣味敏感的如音蹙眉，下了馬。
常閔將馬拴在樹下，不遠處田邊站著的一人見到來人，便快步到了跟前行禮。
“小人吳緒，見過大人。”
常閔道：“我們隨處走走，帶路。”
吳緒應“是”，恭敬走在一旁，如音看這人穿著像是武夫，方才來的路上聽常閔說了一些，便讓其說說這段時日見聞。
“此類蝗蟲名叫竹蝗，六月時情況原本已有控製，後來忽又反複，七月初數量暴增為害甚廣，牽連至整個郡。”吳緒說著，指向遠處：“大人請看那邊——”
如音與常閔看去，便見遠處田間村民聚集在一起，以竹竿撐起數尺長布，從幾麵包抄圍捕的，正是泛濫成災的蝗蟲。
蝗蟲四飛，有人撲打，有人拿著鐵鍬竹竿攆趕，不是農忙，卻比農忙還要混亂。
如音蹙眉，問：“這種蝗蟲是第一次見嗎？它習性如何，喜食什麽？”
三人說話走過田邊，未注意樹下站著有兩人，其中一人聽到如音問吳緒的話，轉頭看來。
吳緒正答：“回大人，竹蝗在此處向來就有，極少成災，今年也不知怎麽了。”
“習性，”吳緒撓撓頭，“它們最愛吃竹子芭蕉粽葉草那些，但如今數量太多食物不夠，就什麽莊稼都吃。”
村民捕打之間，蝗蟲亂飛，幾隻直衝眼前，常閔手才摸向腰間佩劍，如音手中握著桃花扇往上一挑，一隻便落在扇骨上。
這竹蝗個頭不算大，通體黃綠，背部有縱紋，足部有刺，原本極有活力落在扇骨上片刻，便漸漸不動了。
令大夥頭疼的竹蝗，在她手裏一下變成死物，吳緒看著她掏出一張帕子將這隻竹蝗包起，更是驚訝。
有腳步聲靠近，吳緒轉身，繼而行禮道：“徐大人。”
如音抬頭，便見兩人正到近前，其中一人身姿修長，儀表堂堂。
吳緒介紹道：“這位是長史徐大人。”
“睿王府。”常閔神色嚴肅，客氣拱手一禮。
“在下徐成韞。”
男子溫文一禮，看向如音，見其身著男兒裝扮，五官標致帶著幾分俊秀之氣，在這鄉野田間可謂一眼不尋常。
暗忖道，睿王府？他見過睿王禦皇柒，此人不是，但來曆顯然不簡單。
如音微一點頭，沒有自報名姓，心思還在眼前這些亂飛危害莊稼的竹蝗身上。
一個老農拉著幼童從田埂走過，幼童腳下一滑就要摔進泥裏，幸而被徐成韞伸手扶了一把。
隻是那幼童一身髒汙，染得他袖擺也沾了汙泥，老農連聲賠不是：“徐大人對不住！”
“無事。”徐成韞神色溫和，並未在意。
轉身，見如音走到老農跟前問了什麽，老農答：“老頭子我今年六十了，這竹蝗成災以前有過，能把竹林吃得片葉不剩！新竹子枯死，老竹子來年都難有筍破土，甚至兩三年都不發了！就是十幾年前那場——”
“沒想如今又來一遭，這癩頭貨一個地方吃完，又遷往另一個地方再吃，數量是越來越多，吃了竹子芭蕉葉不夠，又害莊稼，地裏的都要被吃沒了，不知怎麽辦好啊！”
老農說著就抹淚，“大人們可有什麽辦法？求求了幫幫我們吧！”
吳緒安慰兩句，如音看田間景象，村民還在驅趕蝗蟲，不由輕歎一聲，“再去看看竹林芭蕉地。”
繼續往前走，沒想到徐成韞與他的隨從也跟著，常閔負責如音的安危，自然警覺，如音低聲道：“路這麽寬，也不能不讓別人走。”
半山的林地，成群的竹蝗正在啃食竹葉，芭蕉葉粽葉草也未能幸免，情況之嚴重出乎如音所想，入目之景甚至有些惡心。
壓下胸口不適，動作放輕蹲在一叢粽葉草旁，從懷裏取了兩支小瓷瓶出來。
徐成韞欲上前的步伐被劍鞘攔下，常閔保持客氣道：“我家主子在忙，旁人不可打擾。”
清泉繞戶門，午後，風塵仆仆的馬車駛過石板路，在一處宅邸側門外停下。
“主子，到了。”
常閔在馬車外稟告。
側門外無旁人，車簾掀起，身形如玉的男子先下了馬車，隨後伸手，牽著女子下來。
候在門兩側的侍從恭敬等著一行人入了門內，隨即門便重新閉上。
正從廚房出來的雁還一看到來人，連忙上前去行禮：“王爺，王妃——”
“幾個月不見，雁還你好像黑了。”
如音看著眼前的丫頭，正是曾經在王府陪伴了她好一段日子的雁還。
雁還下意識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如音輕笑，禦皇柒牽著她的手捏了捏，話卻是對雁還吩咐：“先伺候王妃休息。”
“這一路辛苦，你先休息，我一會回來。”禦皇柒溫聲對如音道。
看到身後候著的那些人，如音點點頭，等他轉身離去，才隨著雁還去房裏。
“小姐，您看這房中的布置您可喜歡？”
“奴婢做了小姐您愛吃的，現在餓不餓？”
如音才坐下，雁還嘴裏一邊問著，一邊給她倒茶水，熟悉的感覺讓這異地也變得不那麽陌生。
這正是禦皇柒在益州的府邸，打量眼前的房間，基本按照曾經王府的布置擺設，如音道：“你做得很好，這裏由你打理是對的。”
雁還原本有些委屈，獨自被留在益州幾個月，但如今得到小姐的誇讚，又覺得值得了。
當初離開皇都本應前往封地，如音卻隨禦皇柒暗地改道去了華楓郡，此後一路直到嵩州，是因為事分輕重緩急。
而如今，益州情況有變，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門外侍女送來熱水，雁還擰了帕子給如音拭臉，溫熱的帕子捂在臉上，才覺得多日的奔波終於緩過來些。
想起十日前自己還在嵩州城外的鬆照寺中，後來快馬加鞭又換水路，這十來日千裏兼程趕到此處，確實很累。
但此時如音無法安心休息，換了身男子裝扮便讓常閔陪著出了門。
…
暮色映碧山，遠村炊煙漠漠。
馬蹄聲驚飛白鷺，掠過一望無際的秋田。
風吹來的不止是泥土的氣息，向來對氣味敏感的如音蹙眉，下了馬。
常閔將馬拴在樹下，不遠處田邊站著的一人見到來人，便快步到了跟前行禮。
“小人吳緒，見過大人。”
常閔道：“我們隨處走走，帶路。”
吳緒應“是”，恭敬走在一旁，如音看這人穿著像是武夫，方才來的路上聽常閔說了一些，便讓其說說這段時日見聞。
“此類蝗蟲名叫竹蝗，六月時情況原本已有控製，後來忽又反複，七月初數量暴增為害甚廣，牽連至整個郡。”吳緒說著，指向遠處：“大人請看那邊——”
如音與常閔看去，便見遠處田間村民聚集在一起，以竹竿撐起數尺長布，從幾麵包抄圍捕的，正是泛濫成災的蝗蟲。
蝗蟲四飛，有人撲打，有人拿著鐵鍬竹竿攆趕，不是農忙，卻比農忙還要混亂。
如音蹙眉，問：“這種蝗蟲是第一次見嗎？它習性如何，喜食什麽？”
三人說話走過田邊，未注意樹下站著有兩人，其中一人聽到如音問吳緒的話，轉頭看來。
吳緒正答：“回大人，竹蝗在此處向來就有，極少成災，今年也不知怎麽了。”
“習性，”吳緒撓撓頭，“它們最愛吃竹子芭蕉粽葉草那些，但如今數量太多食物不夠，就什麽莊稼都吃。”
村民捕打之間，蝗蟲亂飛，幾隻直衝眼前，常閔手才摸向腰間佩劍，如音手中握著桃花扇往上一挑，一隻便落在扇骨上。
這竹蝗個頭不算大，通體黃綠，背部有縱紋，足部有刺，原本極有活力落在扇骨上片刻，便漸漸不動了。
令大夥頭疼的竹蝗，在她手裏一下變成死物，吳緒看著她掏出一張帕子將這隻竹蝗包起，更是驚訝。
有腳步聲靠近，吳緒轉身，繼而行禮道：“徐大人。”
如音抬頭，便見兩人正到近前，其中一人身姿修長，儀表堂堂。
吳緒介紹道：“這位是長史徐大人。”
“睿王府。”常閔神色嚴肅，客氣拱手一禮。
“在下徐成韞。”
男子溫文一禮，看向如音，見其身著男兒裝扮，五官標致帶著幾分俊秀之氣，在這鄉野田間可謂一眼不尋常。
暗忖道，睿王府？他見過睿王禦皇柒，此人不是，但來曆顯然不簡單。
如音微一點頭，沒有自報名姓，心思還在眼前這些亂飛危害莊稼的竹蝗身上。
一個老農拉著幼童從田埂走過，幼童腳下一滑就要摔進泥裏，幸而被徐成韞伸手扶了一把。
隻是那幼童一身髒汙，染得他袖擺也沾了汙泥，老農連聲賠不是：“徐大人對不住！”
“無事。”徐成韞神色溫和，並未在意。
轉身，見如音走到老農跟前問了什麽，老農答：“老頭子我今年六十了，這竹蝗成災以前有過，能把竹林吃得片葉不剩！新竹子枯死，老竹子來年都難有筍破土，甚至兩三年都不發了！就是十幾年前那場——”
“沒想如今又來一遭，這癩頭貨一個地方吃完，又遷往另一個地方再吃，數量是越來越多，吃了竹子芭蕉葉不夠，又害莊稼，地裏的都要被吃沒了，不知怎麽辦好啊！”
老農說著就抹淚，“大人們可有什麽辦法？求求了幫幫我們吧！”
吳緒安慰兩句，如音看田間景象，村民還在驅趕蝗蟲，不由輕歎一聲，“再去看看竹林芭蕉地。”
繼續往前走，沒想到徐成韞與他的隨從也跟著，常閔負責如音的安危，自然警覺，如音低聲道：“路這麽寬，也不能不讓別人走。”
半山的林地，成群的竹蝗正在啃食竹葉，芭蕉葉粽葉草也未能幸免，情況之嚴重出乎如音所想，入目之景甚至有些惡心。
壓下胸口不適，動作放輕蹲在一叢粽葉草旁，從懷裏取了兩支小瓷瓶出來。
徐成韞欲上前的步伐被劍鞘攔下，常閔保持客氣道：“我家主子在忙，旁人不可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