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漸淡,暗下來的天光裏,流水山石都變得陰寒。


    靜謐之中隻有淙淙水聲,以及遠處不知哪裏偶爾忽起的一陣怪鳴。


    如音看下方的山石小路,才恍然自己進入了一個迷陣裏。


    嚐試過被捆妖網劃破手臂後,她不再掙紮。


    呂月得了高旭昌不少好東西,也學到了他的一些本事,可惜,卻不是能為高旭昌傳承下去的人。


    思緒中,樹梢間有一陣輕動,窸窸窣窣之後,一抹銀白順著枝幹奔跑到最靠近捆妖網的地方。


    如音抬頭:“月光!”


    這一聲喊,白絨絨的小東西一躍而上往捆妖網來,張嘴就用尖利的牙去咬。


    這不是普通的網,如音道:“咬不動的,別咬了。”


    小家夥聽話地蹲在原處,歪頭望著她。


    迷陣對月光沒用,總能極快找到她的所在。


    “你去報個信吧,說我在這裏。”


    是她沒讓暗衛跟太近,但現在這樣也不太對勁,怕是也陷在了迷陣裏,隻能讓月光出去報信。


    月光聽懂了似地起身,一溜竄下樹去,動作極快便沒了蹤影。


    不多時,枝幹晃動,如音一看,它又回來了。


    而且嘴裏銜著一顆梨,大小正好可以穿過捆妖網的網格間隙,如音輕易就接到了。


    看著手裏的梨,如音失笑看著小家夥:“不枉我平日給你各種好吃的,還知道怕我餓了?”


    月光又歪頭看了看她,一雙美麗的黑眸很是天真無邪,無比乖巧。


    跟引人入幻境,攝人心魂要人命的仿佛不是同一隻狐。


    在衣擺上擦了擦,咬下一口,汁水豐富。


    看她吃了,月光仿佛放心了,這才終於轉身離去報信。


    …


    “畫將軍領兵前往瞿山關後,李皓天就急不可耐打起畫小將軍手中兵馬的主意。”


    一隊人馬正往城外,陶衍向禦皇柒稟告屬下才從軍營帶來的消息。


    班垶帶數百親兵回京述職,其餘的都留給了畫言成,如今畫言成僅帶了兩萬人馬前往瞿山關,其餘的將近十萬兵馬全都在畫玄朗手中,李皓天怎會不趁此機會奪到自己手裏。


    早前密談早已料到的事,禦皇柒隻吩咐:“畫玄朗知道該怎麽做,派人暗中保護即可。”


    天色沉得快,隻想盡快前往百龍潭。


    剛出城門不久,官道上站著一名穿著紗衣的女子。


    “主子。”


    陶衍遠遠看到有人,戒備地摸向腰間佩劍。


    禦皇柒自然也看到了,此人站在這裏,明顯是在等著什麽。


    女子這時轉回身來,臉上戴著麵紗,恭敬地向馬上戴著鬥篷氣質矜貴的男子一禮,“月姬有急事,想與睿王單獨一談。”


    陶衍皺眉,不知這人又想鬧什麽,上回在皇家圍場被吊在樹上差點沒命,竟然還敢到王爺麵前來。


    禦皇柒隻冷冷掃了一眼,策馬而過,陶衍即刻跟上去。


    獨留女子站在原地蒼白著臉,她轉身瞪著一雙大眼望著男子,急切抬聲大喊:“是關於睿王妃的事,事關重大,王爺也不打算聽一聽嗎?”


    不遠處的駿馬果然停下,緩緩回身。


    男子居高臨下,身姿挺拔,鬥篷下看不清麵容,卻有冰寒之意攝人。


    呂月有些害怕地後退半步。


    “陶衍。”


    沒有溫度的聲音,卻透著威懾之力。


    “好好招待呂姑娘。”


    陶衍渾身一震,抬頭望向主子,又望向呂月,心內電光火石,應道:“是!”


    …


    金珠府,堰城最大的珠寶鋪。


    身披鬥篷的男子踏入門內時,掌櫃領著一眾夥計低著頭分迎兩側,頭都不敢抬。


    陶衍一揮手,人都無聲退下了。


    呂月雖不知為何會來這裏,但眼前的珠寶玉器實在令人歡喜,身後大門合上時,她才猛然回神。


    男子將身上鬥篷脫下,隨手遞與陶衍,淡淡道:“這裏若有看上的,你可以拿走。”


    呂月收回視線,道:“睿王,我並非為了這些。”


    男子不語,抬步往樓上而去,呂月跟上,除了陶衍,其餘的人都留在原地。


    推開二樓藏寶閣的門,入眼的玉器珠寶在霞輝中溢彩奪目。


    “說說看,你都知道什麽。”


    男子掀衣擺在椅上坐下,舉手投足間是十足的清冷矜貴。


    陶衍退出門外,輕輕關上門,最後一縷霞光落在男子如畫眉眼,映著眉心那道暗紅砂痕明豔,邪魅攝人心魄。


    呂月心顫了一下,這般好看的男子,天下真的是極少有的。


    畫如音怎麽配?!


    這也是禦皇柒第一次對她如此有耐心,呂月收回心中妄想,深呼吸才道:“小的要告訴王爺的事,或許駭人聽聞,甚至詭誕離奇,隻怕王爺不會信。”


    “說。”


    男子把玩桌上匣中一隻玉杯,隻一字卻已透出不耐之意。


    下一瞬,呂月忽而跪下——


    “小的要稟告的是——如今的睿王妃畫如音,其實並非真正的畫府小姐!”


    禦皇柒握著玉杯的手一頓,薄唇緩緩抿起,沒有言語。


    這是允許她繼續。


    呂月一邊小心琢磨眼前男子的態度,一邊繼續道:“王爺應該還記得,去年七月初一,王妃曾在蓮湖落水,自她再回到王府之後,就與原來的性情大不一樣了。”


    “因為、因為現在的畫如音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畫府小姐,而是占據了畫府小姐身體而生的妖女!”


    終於將這些話說出,心中那些恨意似乎終於有了出口,是如此暢快淋漓。


    呂月緊緊望著禦皇柒的神色,先皇賜婚,他本娶的人是鎮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卻被妖女奪了身,身為丈夫,他才是最恨那個妖女的人吧。


    “這些,你如何得知?”


    禦皇柒目光望過來,墨色瞳眸如淵似夜,其間細碎暗金湧動,卻讓呂月誤讀為壓抑的恨意。


    “她曾上太白山與高大人密談,小的暗中聽到的。若是王爺不信,可去向高大人求證!”


    “隻是,如今高大人也因為那妖女重傷不醒,小的實在沒有辦法,更無法再眼睜睜看著王爺被妖女所惑,對王妃的一片心意全都錯付在一個妖孽的身上,一直被妖孽欺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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