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未時,一支隊伍剛剛經過羽林營,正往西行。


    “稟告將軍,再往前三十裏處就是清梵寺,天黑之前可以趕到。”


    副將彭衝策馬來到畫從年身邊,隨行的士兵正原地休息。


    一名士兵牽回帶到溪邊喝水的馬,畫從年接過韁繩拍拍馬背,彭衝便下令整理隊伍繼續出發。


    百人的隊伍行進有素,跟在後的彭衝望著將軍的身影,又回望來時路,等到了清梵寺,就是出了平城,徹底遠離了皇都。


    跋山涉水,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平城城郊一家食肆,臨窗坐著兩個年輕男子。


    眼前人一碗烙麵就要見底,夙微生挑眉:“沒想到你吃得慣,有那麽好吃?”


    如音將最後一口肉湯喝光,又拿起一塊油糕:“既然出來了,當然要多嚐嚐。唔,油糕不錯,這米酒也好喝,醇香清甜——”


    如音沒法對夙微生說的是,這烙麵的做法讓她想起了二十一世紀最常見的方便麵,想念那個味道了。


    “那就多吃點。”夙微生替她將米酒斟滿,自己喝著也覺得比以往更爽口,本來的尋常食物,或許是因為被她感染了。


    小二又端上來一道,褐色的一盤,“客官,這是我們這兒的招牌,二位請慢用!”


    “這是——”如音筷子戳了戳盤中的褐色,“蠍……子?”


    夙微生笑看著她:“不是剛說難得出來什麽都得嚐嚐,不敢吃?”


    “蠍子這東西——”如音夾起一隻端詳:“通絡息風,鎮痙止痛,雖有毒也是個寶,能滋補驅寒,試試又如何,大不了,我這兒還有解藥呢。”


    最後半句如音壓低了聲音說的,忽而一道聲音隱在窗邊恭敬道:“王妃,王爺交代過,危險之物需得遠離。”


    是禦皇柒安排隨行的暗衛之一,不必要的時候一般不出現,如音揮揮手讓人退下,夙微生已經執起筷子夾了一隻吃。


    “還不錯,鮮美酥脆,不過你還是別吃了,免得王爺擔心。”她看著她:“況且,若你現在——也是不能吃這些的。”


    如音隨她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忽然意會,“……沒有的事。”


    “你跟王爺成親已快一年,如今身上的毒已解,他不著急?”


    “這哪能說得準的……”


    如音知道禦皇柒想要個孩子,但如今一切未定,孩子沒來也是好事,若來了,她也會好好守護。


    “王妃,老將軍一行已快抵達清梵寺。”


    暗衛又再度出現,夙微生結賬,如音讓小二再打包了一份油糕。


    …


    天黑之時,清梵寺不遠處的林中架起篝火。


    有士兵牽馬在溪邊喝水,有士兵去尋獵野味,簡單紮起的營帳下,彭衝給畫從年送來剛灌滿清泉的水囊。


    今夜全隊將在此處過夜,明日一早便要出發,曆經西行的第一道險境。


    畫從年讓彭衝去交代士兵們早些歇息養足精神,彭衝離開,畫從年一人坐在營帳下看著遠處朦朧的寺院輪廓。


    明日出了平城,繼續前往玉丘山需經過一處狹長峽穀,峽穀之下道窄不足三尺寬,抬頭隻見一線天。僅能單人在前,牽馬於後,數人陸續通過,而因峽穀險峻,道路崎嶇,極易發生意外,葬命於內的更不少見。


    也因此,需要路過那峽穀的人,總會先到這清梵寺拜一拜,祈求神佛護佑平安。


    山中夜間寒涼,一名士兵過來用樹枝弄了弄麵前的篝火,畫從年回神時看到身邊的水囊旁多了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


    “站住,你過來。”


    剛要離去的士兵身影一頓,低頭走回畫從年跟前,畫從年拿起油紙包裹,又看了看眼前人,身形瘦弱,便問:“本將軍怎麽沒見過你?”


    士兵低著頭不回話,畫從年又說:“這是誰帶來的,拿去分給——”


    忽而眼前士兵抬手將帽子一摘,長發散落,笑著走上前,畫從年一怔,已經被人挽住了胳膊。


    “爹,這是我給您帶的油糕,挺好吃的,您嚐嚐!”


    畫從年錯愕地看著身邊人,篝火下一張明媚的臉蛋,不是他的小女兒又是誰。


    “音兒?你怎會來此,胡鬧!”畫從年壓低的聲音,雖然是責怪之話但語氣卻也並不凶,帶了幾分無奈。


    “爹,您先聽我說,我是有事來平城,剛好送送您,不會亂跑的,我明天就回去了。”


    畫從年看看左右,才發現不遠處站著另一個士兵,如音隨他目光看過去:“王爺派了人保護我的,還有微生也在,就上回在我們家住——”


    “爹記得。”


    畫從年收回目光看著女兒,歎氣道:“爹讓王爺照顧好你,王爺卻是太縱著你了。”


    “爹,您此次西行一路辛苦,女兒來送送也是應當的,不是隻有爹擔心女兒,女兒也會擔心爹。”


    如音從懷裏拿出幾個小瓷瓶,裝的都是些備用的外傷傷藥和內服丹丸。


    畫從年從皇都出發的那一日,畫言成畫玄朗仍被軟禁未能相送,更不說遠在蒼梧郡的畫夫人也未能見上一麵,西行這一路,艱險未知,便是禦景煊對畫從年對畫府的懲罰。


    如音知道這一切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能做的唯有盡一點孝心。


    打開油紙包,她讓畫從年吃油糕,這新鮮的比隊伍裏備有的便於儲存的那些幹糧味道要好太多。


    如此乖巧孝順,畫從年很欣慰,“乖,音兒長大了,爹老了。”


    “讓她過來吧,你們也吃。”


    “嗯?”如音才意會到畫從年說的是夙微生,隨手撿了個小石子拋過去,正好打在樹幹上。


    背對著站在樹下把風的夙微生看到落在邊上的小石子,轉回身,便見如音招手讓她過去。


    “老將軍。”


    夙微生站在麵前,恭敬而有些拘謹,如音難得看她如此。


    畫從年語氣溫和:“音兒幸而有你照顧,但此處危險,你們明日天亮就得離開。”


    “明白,明日我會帶如音回去的,將軍請放心。”


    “微生,我爹讓你也吃。”如音遞過來油糕,夙微生擺手:“不用,我不餓。如果將軍沒事,我就先過去那邊看看,把把風。”


    沒等說什麽人就走了,如音轉頭發現畫從年望著樹下的背影,若有所思有些悵然,小心問:“爹……想二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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