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死後七日,匆匆入葬皇陵。


    百官著素服送喪,沿途百姓下跪,本是嚴肅的時刻,卻不料竟然有人從路邊人群中跑出來,跪在禦駕前要為畫府及禦皇柒求情。


    禦皇柒被囚詔獄,畫言成和畫玄朗兩位將軍在皇城也被限製了自由,沒有回到軍營,這些事情早已傳開。


    那名衝出來的老者跪在地上痛心高喊:“睿王以己身換來詔月十年太平,落得個殘弱之身,畫府更是一門忠烈,守護我詔月堅如磐石,必然不會做出叛國之事。求皇上徹查造謠汙蔑之黨,不要寒了百姓的心啊!”


    在禦景煊一臉鐵青之中官兵將那老者拖走,路邊的人群也低聲紛紛,李皓天勒令官兵看好人群,再有冒犯天顏者格斬勿論。


    禦思墨想為那位老者求情,禦皇柒攔住他:“你去,隻會讓他也遷怒於你。”


    “可是,七哥——”


    “今日的大事,在皇陵,不要耽擱了。”禦皇柒事不關己一般地平淡。


    跟隨在高旭昌身邊的呂月悄然看向那矜貴的男子一眼,想到他曾對自己施加的折磨,又迅速收回目光,低下頭臉,緊跟在高旭昌身後。


    浩蕩的隊伍前往皇陵,漫天的紙錢飄落,渲染著不輸於禦柏屹駕崩時的淒悲。


    禦皇柒唇角唯有鄙夷。


    皇陵地宮入口,抬棺人放下棺槨,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人前,是曾經先帝身邊的內侍孫藝,先帝駕崩之後一直在此守陵,如今前來拜見新帝。


    禦紫千傷心悲痛,並未發覺陪在自己身邊的睿王妃並非真正的如音,而是悅娘易容而成。


    悅娘常年隱於市井之中,是廣元郡得月樓畫舫明麵上的管事,看遍人間形色,入宮謹記自己的任務,在永和殿不與人有深入接觸,因此並未被看出端倪。


    倒是禦景煊的兩位妃子都並未出現,據說姚君君突發喘症,而施玉瑩近來腹中胎兒不穩,恐動了胎氣,禦景煊為了她兩腹中的龍種,特許留在宮中安養。


    儀式畢,當抬棺人要重新抬起棺槨入陵時,一人無意掃到棺槨的邊角似有褐色小點一晃而過,以為自己眼花,可緊接著,其餘的人也看到了褐色的斑影小點。


    抬棺人驚訝瞪著眼睛想要看清那些快速移動的奇怪小點,直到一人的腿上也出現,那褐色小點從腿往上爬到手臂,那人才看清,這突然出現的褐色小點是何物——


    竟是如水蛭一般模樣卻比甲蓋還小的蟲子,剛看清,那蟲子就已經又從手臂爬到了臉上,速度移動之快,抬棺人驚慌一掌拍在自己的臉上,再看手掌中,隻剩一灘褐色的血,發出惡心的腥臭味。


    片刻之間,無數的褐色斑影小點布滿了抬棺人的腳下,在棺槨四周竄爬,即便是抬棺的壯漢也忍不住驚叫出聲:“這是什麽東西!”


    更有人指著麵前的棺槨驚恐道:“是、是從那裏……那裏出來的!”


    正站在前列的禦景煊聽到吵嚷上前,一把撥開人,眼前看到的是無數褐色小蟲爬滿了棺槨,移動之快,數量之多,密密麻麻。


    禦紫千一看更是驚嚇得尖叫出聲,躲到了滕茗的身後。


    禦景煊神色暴怒,“這是怎麽回事?!”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眾臣的竊竊私語,高旭昌眼見這些蟲子始終隻圍繞在棺槨上,細思片刻想到什麽,臉色也是驟變。


    瞬時所有人都害怕地遠離了棺槨,禦景煊咆哮:“這些是什麽?!給朕一個解釋!”


    “躲什麽,躲的人全給朕砍了!”


    所有宮人下跪,瑟瑟發抖。


    高旭昌上前,行禮道:“皇上息怒。”


    “你來告訴朕,這些是什麽!”


    高旭昌卻沒有回答,禦景煊再問:“如何除掉這些鬼東西?!”


    猶豫片刻,高旭昌俯首直言:“老臣鬥膽,唯有一法可行。”


    在禦景煊毫無耐心的盛怒之中,他不得不說出:“唯有將此棺焚燒,異蟲才可除。”


    “皇陵之外,你這是在跟朕開玩笑?”今日本是秦氏入葬皇陵,禦景煊怒望著白發白須的老者,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這樣的提議。


    老者歎息:“皇上若是不願,隻怕更會來不及。”


    “什麽叫來不——”


    禦景煊話到一半忽然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麽,全身驟然冰涼,緩緩僵硬轉頭看向身後的棺槨,那些蟲子依然在爬,似乎越來越多。


    他的胸膛裏呼吸變得艱難而急促,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咬著牙下令:“開棺。”


    “皇上!”高旭昌想要製止。


    要入陵的棺槨從未有過中途開棺,高旭昌身為欽天監通曉天文玄術,他的提議必有緣由,李皓天也上前:“請皇上三思!”


    但禦景煊執意,眾人隻得依旨就地開棺。


    當棺槨打開,宮人朝棺內看去,隻一眼,全都嚇得落荒而逃。


    無數的異蟲爬在棺中或正往外湧出,而本該躺在棺中的秦氏屍首已經不見,空剩一襲華美衣物首飾,沾染了褐色血漬發出腥臭。


    一棺亂爬的蟲子,像是有成千上萬,駭人作嘔。


    禦景煊不敢置信地瞪望著棺內,“怎麽會這樣,人、人呢……”


    禦紫千尖叫著暈了過去,異蟲開始往外爬,眾人倉皇逃開,人群之中,畫言成與畫玄朗未動,相視一眼也是疑惑不解。


    高旭昌看到棺內情形,閉了眼睛。


    混亂之間逃跑的人踩到了地上的異蟲,仿佛飽滿的果實爆裂開來,隻是裏麵不是汁水,而是詭異的血水!


    那麽不見的秦氏屍身——


    有一個可怕的可能在眾人心中產生……秦氏的屍身已被萬蟲分噬!


    禦景煊瞳色發紅欲狂,氣息急促,一把合上棺蓋不願再看。


    轉身抬眼,對上依然站在原地的禦皇柒。


    禦皇柒依舊巍然不動,就如那日太廟祭祀,詭異天光驚雷裏,一身素衣的他在眾人之中最是惹眼,與新帝相視不懼,甚至眼中有嘲。


    而此刻,在慌亂的朝臣宮人之中,禦皇柒也依然一派淡定閑雅之姿,白色的引魂幡在身後隨風飄揚,漫天翻飛的紙錢中,男子臉上笑意如仙又如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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