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微生蹙眉,這林中危險蟄伏,看來並不輕鬆。


    扇子已經旋回如音手中,“繼續找。”


    陶衍與夙微生擅於搜查,如音跟隨,古泉邊有打鬥過的痕跡,月光叼回來一片羽毛,她確認這便是當初曾給禦皇柒做解毒藥引之一的重明鳥翎羽,看來跟此事有關。


    再抬頭時,看到前方不遠站著一物,是隻毛發銀白的狐狸,與月光如此相似。


    昏暗天色裏,那銀狐端坐在那裏,一雙眼望著三人所在的方向,如此淡然。


    陶衍握緊了手中劍,夙微生也愈發提高警覺,懷裏的月光動了動,那銀狐望著月光,是同類的凝視。


    眼前場景忽而有些恍惚,如音還未來得及喚住,懷中的它一溜奔下去,朝那隻大銀狐跑去。


    當初七王府後山中那隻母銀狐在月光剛出生不久便死去,這應該是月光長大之後所見的第一隻同類,它在即將靠近大銀狐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帶著警惕的天性駐足,而那隻大銀狐也起了身。


    陶衍與夙微生剛才也感覺到了異樣,就像曾經差點被月光帶入幻境,幸好及時回神。


    出現似幻,消失也是瞬間,眼前已經沒有那隻大銀狐的身影,仿佛從未出現。


    如音看著回到自己身前的月光,剛才她眼前再次出現了曾經見過的幻境,皇城城外那片蓮湖,翠綠的蓮葉遮擋蓮花隱隱約約,湖水清澈,真實清晰到風有微香可聞,一片繁盛的模樣。一個臉有刀疤的壯年坐在那裏,轉眼又成了水中一尊石刻的雕像。


    “音兒!”


    夙微生的喚聲讓如音回神,她抿了抿唇:“我沒事,再繼續找吧,天很快就要黑了。”


    同一時刻,入林搜尋的還有李皓天跟畫言成分別率領的人馬,林中獸吼,侍衛手中亮起的火把將整個古林圍場映得喧囂,草林深處,人跡匆匆。


    遇到第一波偷襲的時候,還沒等幾人有動作,幾名刺客已經倒地身亡。


    如音詫然看去,黑衣黑鬥篷的男子正在身前,是他解決了她身邊的危險。


    “二哥——”


    一聲二哥,夙微生瞬然回首,看到暗夜中那抹頎長的黑影,不覺將手中韁繩攥緊。


    “找回來了。”倏然出現的畫允庭將手中之物遞給如音。


    如音看掌中,正是昨夜不知遺落何處的那枚狼牙,終於高興了些。


    沒想夙微生也在,但這一次他沒有避開,開口道:“傷,沒事了?”


    畢竟昨夜是他誤傷了她。


    “……沒事了。”夙微生臉有點麻,不知是夜風寒涼吹的還是什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得極為平靜自然。


    這是她得知他真正身份後,她與他的第一次麵對麵對話。


    他是畫允庭,是她放在心裏很久很久的人,以為天人永隔,此生都不會再得見之人。


    “昨夜之事不怪你,任誰看都以為我與刺客是一道的。”


    她本就出自殷澤帳內,無論穿著還有身上的氣息,都與那些行刺如音的刺客相似,畫允庭護妹妹心切,當時的情境下誤傷並不怪他,更不願他因此對她抱有歉意。


    “夜裏危險,我陪你們找。”


    畫允庭看向如音,夜間的萬物,他比他們的感知會更深。


    -


    路過古泉往更深處去,麵前已經沒有路,隻有初上的月色照著斷崖邊的怪石,泛著冷硬的光。


    畫允庭展開鬥篷,閉目麵對月色感知著什麽,像極了夜間孤傲的鷹,周身都似有黑風振動,夙微生悄然望著他,心內不知為何漲滿難過,想起如音說的話,眼眶發疼。


    “這邊。”


    睜開眼的畫允庭折返一段距離,那裏有一個往下的山坡,幾人策馬跟上。


    看到一棵大樹下歪倒著一個人影時,如音的心緊繃,陶衍下馬去扶起人查看,回報:“王妃,是裕王。”


    夙微生跟畫允庭在附近搜尋,沒有看到禦皇柒與禦景煊的身影。


    昏迷的禦思墨身邊有血跡,而禦思墨身上並沒有外傷,如音越發擔心,夙微生安慰:“王爺不會有事的。”


    陶衍放出信號彈,是讓看到信號的人來此接應禦思墨回去,而他們將繼續尋找禦皇柒的蹤跡。


    如音心口莫名隱隱犯疼,想起當初她以血喂養金蟾給禦皇柒解毒,從此彼此間的感知連接,如果對方有事,她是有感覺的。


    去年禦皇柒與白虎搏鬥差點命喪古林深處時,她的那種恐懼如今又侵襲而來,身體開始發冷。


    而這時,前麵發現了一個捕獸洞。


    洞口的掩護已經失去,露出一個深深的黑洞,陶衍擦亮火折子往裏看,獸骨累累,堆積其中,似乎還有蛇盤旋的身影,著急喚道:“王爺?!”


    畫允庭就站在邊上,人應該就在裏麵無疑,如音下馬過去,夙微生提醒:“如音,危險。”


    洞中沒有回應,如音朝著洞中喚:“禦皇柒,你在裏麵嗎?回答我——”


    最後幾字明顯藏不住顫音,靜聽洞內,極緩才終於聽到一聲低低的:“嗯……”


    如音就要下去,夙微生攔著她,畫允庭已經入洞,陶衍也跟著。


    不多時,畫允庭將禦皇柒扶出,禦皇柒連站都站不住,畫允庭讓他靠坐著旁邊的一塊大石。


    他的一身衣袍上都是血,凝固的深深淺淺,仿佛曾與什麽殊死搏鬥過一場,已然沒有力氣。


    如音到他跟前時,他低聲道:“別靠近,很髒。”


    那一聲無力卻依然溫和,如音沒有理會,在他麵前蹲身,將他渾身查看了一遍:“哪裏受傷了?我看看。”


    身後是陶衍將洞中的禦景煊扶出,彼時禦景煊是昏迷的,臉色仿似中毒一般不正常。


    “應該無大礙。”陶衍道。


    如音眼裏隻有禦皇柒,禦皇柒看著她擔憂的小臉不覺伸出手,又收回,他的雙手同樣沾滿了血,很髒。


    他眉心的暗紅砂痕明顯,是戾氣變重的表現,如音取了一顆藥丸送到他唇邊,“把這個服下。”


    誰也沒料到,這時禦景煊突然睜開了眼,推開陶衍失控般朝禦皇柒襲來。


    如音就在身前,禦皇柒迅速反應將如音拉至身後,同時,一陣黑風驟起,仿似將禦景煊捆住,禦景煊一口血吐出,跌跪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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