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皇都那邊,並無什麽消息傳來,想來目前一切尚無異樣。”


    陶衍道。


    禦皇柒沒說話,閉目養神。


    這麽晚了,他仍穿著妥帖,就是不知道在這瞿山關,何時,會發生什麽樣的事,讓自己保持警覺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王爺——”


    “你也下去休息吧。”


    在陶衍叮囑的話語再次要說出的時候,禦皇柒打發了他。


    “……是。”


    陶衍轉身退出營帳外,眼前走過一隊巡邏的士兵,他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途徑一處營帳的時候,內裏正走出來個人,沒注意,差點撞著了陶衍。


    禦皇柒此次是以監軍的身份領援兵前來,很多士兵都知道,陶衍是禦皇柒的得力部下。


    “……陶副將。”


    麵前的士兵看到他,立馬就低垂著眉眼行禮,陶衍隨意掃了一眼,這是李皓天的營帳,這才從他營帳出來的士兵,看著還真是挺清秀,而且穿著鎧甲個子也有點小,是怎麽選來的?


    “屬下莽撞,還請陶副將見諒——”


    跟前這清秀的小士兵帽子壓得極低,還在賠不是。


    陶衍是真的乏了,而且從李皓天營帳裏出來的,估計是他那邊的人,想到李皓天與自己主子之間的那些因為七王妃而起的糾葛,他此刻也不想多理,隻想好好回去睡一會,逐道:“下去吧。”


    那士兵行了禮,往前走了,陶衍也往自己的營帳邁步,不經意間回頭看,隻見剛才那小士兵已經走出了些距離,步伐還有些急。


    沒多想,他掀開自己營帳的簾子,入內休息去了。


    還是屋裏好啊,就快過年了,本就是最冷的時候,瞿山關這邊天氣也不好,外麵天寒地凍地,喝上一口溫在爐上的酒,已是令人心滿意足。


    -


    發現如音不見之後,熙來客棧幾乎翻了天。


    原本,殷棲也說不清是為什麽,隻是在睡前又去了趟如音的房外,站了一會,並沒有一定要進去。


    看著那扇門,負手而立的他神色依然嚴肅深沉,隻是望著緊閉的門板。


    然而過了一會,他恍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被他命令一直負責守在如音房外暗處的侍衛,一直沒有出現,且不管他要不要進去,侍衛至少會出現等候指示,然而這一次,門外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覺出不對之後,他上前推門,發現,門一推,便開了。


    邁步入內,房中極為安靜,第一眼便朝床榻那邊望去,沒人,再環視四周,仍是沒有任何人影,而窗,是緊閉著的。


    走到茶桌邊,餘光一掃,才發現那躺在地上的兩具身體。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他心下一跳,伸手就將女子扶起來,可當看清麵容,臉上便冷得像是結了霜。


    毫不憐惜地鬆了手,蹲身伸手先探向的是侍衛的鼻息,還有氣,旁邊的則是那原本負責照顧如音飲食的丫鬟,也並沒有生命之憂,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們都中了毒,且被點了穴,昏迷了過去。


    麵色肅冷的他解開兩人的穴道,起身看到桌麵那一隻燉盅,手臂一揮,咣當的聲響頓時驚動了樓裏。


    尹吳很快出現在門外,“……爺?”


    而他也看到了正迷糊從地上站起身的兩人。


    那丫鬟荷香的身上,穿著的是正是如音的衣服。


    “我、我的衣服呢……怎麽會這樣?”


    荷香扯著身上的衣服,驚慌道,更讓她驚慌的是,誰給她換的衣服?會不會是男人觸碰過她的身體?


    殷棲臉陰沉得可怕,尹吳走進來,忙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那兩人,侍衛先開口,簡短地說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荷香聽著,這麽說來是那個姑娘換了她的衣服?如果是的話還好,至少不是被男人碰了。


    尹吳又看向荷香,荷香悄悄地瞥了眼眼前那一身華貴,神色卻陰鬱到極點的男子,害怕地哆嗦著說了之前發生的事。


    “你們都立刻去查,應該走不遠。”


    小鎮的夜晚安靜,沒有什麽人走動,再加上這麽冷的天,畫如音一個人逃走了,人生地不熟地,也不一定找得到方向。


    而且,他看到了靠近桌角的那一小灘血漬,不是他們兩人的,據那丫鬟交代,是畫如音的,看來她受了傷。


    大半夜的熙來客棧樓上本是上等客房的地方,燈火通明,小二看著突然有人進出,上去看了一下,立馬去給老板稟告了。


    發福的中年老板穿好了衣,忍著被人從被窩裏喚起的惱意,上樓去看情況,被殷棲的手下攔住,說是他們的人不見了,整個熙來客棧都被翻找了一遍,因為尹吳想確定,畫如音是從何處逃走的。


    “你們記著,她易容了,千萬別看漏了,給我盡量仔細。”


    對派出去的人,尹吳壓低聲音這樣交代。


    也是因為這突發的狀況,根本沒人去注意到,晚間二樓才住下的客人,也在這一夜,消失不見了。


    -


    孤山城下


    剛脫掉外衣的李皓天聽到聲響,轉頭,看到營帳的簾子正被人掀開,走進來一個作士兵打扮,卻身材偏瘦小的人。


    “泠溪,你剛剛去哪裏了,那麽久才回來。”


    進來之人眼眸微轉,走到他身前,伸手撫上他腰間,替他解腰封,嘴裏柔聲道:“我就是悶了出去走走嘛,怎麽,就這麽一會,你就想我了?”


    李皓天抬手,享受著她給自己更衣,有些無奈地笑:“嗯,外麵那麽黑,有什麽可走的,我會擔心。”


    “我看你是擔心我被人認出來吧?”


    將解下的外袍隨手搭在架上,嶽泠溪嘟囔,轉身動起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次如果不是受命前來,她才不想將自己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打扮成粗魯的士兵呢。


    腰肢被人從後環抱著,男人的聲音從肩頭傳來:“畢竟這次是奉旨領兵前來支援,別傳出去什麽不好的話。”


    行軍打仗這麽些年,還是頭一次有女眷偷偷隨著他在軍中,他當然會有所顧慮。


    嶽泠溪仍是不滿地輕哼,嬌聲道:“那你就忍心留我一個人在皇都?”


    “好了好了,夜深了,我們早點歇息。”


    不想她繼續說,他一把將脫了衣服的她抱起,往床榻走去,同時,大掌一揮,勁風滅了大帳內的燭火。


    明日入了城,就更不能如現在這般隨意了。


    -


    隱隱約約地被說話的聲音吵醒,如音抬頭的時候,看到柳璃正對她歉意一笑。


    “王妃,是不是柳璃把你吵醒了?”


    如音抬手揉眼,披在肩上的鬥篷滑落,又被她及時一把抓住了。


    “沒有,也該是醒來的時候了——”


    如音睜著迷蒙的睡眼,抬頭往殿外的天空瞧去,已經泛起灰蒙蒙的白。


    天要亮了。


    昨夜夢凡讓她休息一會,她想著往下一路不好走,逼自己摒棄腦裏繁雜的念頭,閉上眼休息,雖然隻是靠坐著睡了,有些腰酸,但總是比沒有休息好。


    “我師父呢?”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如音問。


    “宮主說他很快就會回來,馬匹與幹糧之類都已經準備妥當,我們很快便能上路。”


    “沒想到麻煩了我師父與你——”


    “七王妃快別如此說,我——”


    “別叫七王妃了,叫我姑娘就好。”如音笑道:“而且,路上也方便。”


    “好……姑娘。”


    柳璃點頭。


    如音看到憑空落入院中的那道頎長身影,趕緊上前,“師父——”


    夢凡蹙眉看著她身上,“趕緊先把衣服換了,這麽單薄,這一路要凍死你。”


    柳璃一聽,忙遞上一個包袱,低首道:“都怪屬下,畫姑娘醒來之後屬下忘了提醒姑娘換衣服了。”


    “不怪你。”


    如音笑著接過,轉到後麵破舊的隔間去換上,這一身雖然衣料不算上乘,但是很厚實的禦寒冬裝。


    長發也束起,出來她笑道:“這一身我很滿意——”


    夢凡看著現在身邊兩個都作男子打扮的姑娘,無奈地輕歎口氣,“啟程吧。”


    -


    尋找了一夜,無果,尹吳不得回去複命。


    在殷棲依然陰沉的臉色下,另幾個分頭去找的屬下,帶回來了一身穿過的女子衣裳。


    “爺,這是我們在鎮北的一間破廟裏找到的。”


    他們幾個對這衣裳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見客棧裏的那個丫鬟穿過。


    殷棲當然也認出來了,這的確是那丫鬟昨日穿的衣服,昨夜被畫如音對調了。


    “還有什麽發現?”


    男人的聲音又沉又冷。


    “廟裏衣裳的附近還有個剛滅不久的火堆,像是晚上曾有人在那兒待過,至於人,一個都沒有找到,想來是我們找去的時候,已經離開了,隻剩下了這身衣裳扔在地上。”


    侍衛仔細稟告道。


    “爺,那我們現在——”


    尹吳上前,在身邊低聲問。


    殷棲目光望著打開的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小鎮上熱鬧了許多。


    “依照先前的計劃,動身前往瞿山關。”


    半晌,男子下了命令。


    尹吳即使心中有疑也不敢在此時多問,主子的安排自然有主子的道理,隻趕緊應下,道:“是,屬下這便去準備!”


    手一揮,站在跟前的其餘人也被帶走了,剩下殷棲一個人還在客房中。


    負手而立望著窗外,偶爾有枯葉蹁躚停落在窗台。


    執起在手中,指間轉著。


    臘月二十五,很快就要到了,不能浪費時間在路上多做停留,而且他預感——


    或許,畫如音,就在他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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