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以為往裏隻有一間內室,原來並不是。


    走進去之後,先是到了一間臥房,臥房有一麵牆立著八寶閣,妄八走到八寶閣邊,示意如音去碰觸八寶閣上的一個瓷罐,如音依照他的指示小心移動了一下,突然八寶閣就動了起來,往旁邊移動開去。


    八寶閣後的那麵牆有門,裏麵有燭火閃動,如音掃一眼,出了桌案跟椅子,貼牆的木架上全是瓶瓶罐罐。


    “那邊那個,你打開。”


    如音依著妄八說的,走過去打開了一隻挺大的陶罐,蓋子一掀開,她往裏一瞧,看到了欲要跳出來的物什和那圓瞪的眼睛,立即蓋上。


    妄八在身後笑:“這個你也怕。”


    如音撫著胸口,她是真的怕,即使在禦皇柒的密洞之中她已經見過了,還是會怕。


    “這個,便是能救他的東西,你要不要?”


    “要!”如音想也沒想就脫口道。


    那瓷罐裏的東西,跟上次在禦皇柒的密洞之中見過的金蟾一模一樣,隻是,那一次禦皇柒那兒隻有一隻這裏,就光剛才那一眼,她就知道,不止一隻。


    她是真的怕這些兩棲動物,隻要一想到那粗糙的皮,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裏惡寒。


    “前輩,我曾看到他讓金蟾要自己的手,是用金蟾的毒跟自己的血液混合克製身體裏的毒?”


    “你很聰明。”


    妄八走上前兩步,那垂在肩側的兩隻袖子空蕩蕩,一擺一擺。


    “所以這一次,您是要我把這些帶回去讓他——”


    “沒那麽簡單。”身後的聲音打斷她的話,轉頭,是妄七跟著進來了。


    目不能視的他很精準地找到兩人的所在,走過來。


    “他身上的毒日漸加深,克製的辦法,用過一兩次就不會再起效。”


    如音在腦中理解了一下他這話的意思,用現代的說法,就是產生抗體了所以沒用了?


    “那怎麽辦……”


    “丫頭,你不是說想要救他,要完全解開他身上的毒真的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眼前隻有一個最好的辦法,也隻能算是延緩的辦法,你要不要試,還得你自己決定。”


    “懇請前輩告知。”


    如音真的很著急,為何一直賣關子,她真是受不了這些古人的行事作風。


    “這個辦法,能讓禦皇柒的身體恢複到原來正常狀態的七成,若他自個兒爭氣八成也是有可能的,隻是丫頭你記住,這不是解毒之法,是克製之法,解藥,還得讓下毒的人解。”


    “而且,這個克製之法,需要的藥,需要你來——”


    ……


    候在門外的陶衍,一直注意著裏麵的動靜,但是什麽都沒有聽到。


    他們到這兒來已經有半個多時辰,天都已經暗了下來,西南方已經亮起最早的一顆星。


    也不知道那兩位前輩要單獨跟畫如音說什麽,她一介女子,什麽都不懂,能說什麽呢?還說了那麽長時間。


    他在門外焦急擔憂地來回踱步,突然門打開了,他立即轉頭一看,隻見如音懷裏抱著個巴掌大的瓷罐走了出來。


    “王妃!”


    他即刻上前,如音笑著說:“藥我已經拿到了,我們這就回去。”


    昏暗的天色下如音的眼睛亮晶晶,陶衍看了看她,又看向門裏。


    “真的拿到了?”


    如音點點頭,指指自己懷裏:“藥在我這兒。”


    她轉身朝門的方向鞠了個禮,“如音謝過兩位前輩,一定不會忘了與你們的承諾。”


    陶衍一聽緊張起來:“王妃,您與他們有什麽——”


    “我們先回去,別再耽擱了。”


    如音打斷他的話:“我們回去說。”


    入夜,回去的路途注定比來時要辛苦,因為路上黑,而如音剛學會騎馬,不能不謹慎,邊上就是懸崖峭壁。


    陶衍想要接過如音懷裏的瓷罐,她卻不肯,執意要自己拿著,於是便用一張布巾將瓷罐裹起來,綁在胸前固定好,然後翻身上了馬。


    這一回是下山,跟來時帶路不同,陶衍擔心如音,便讓她先走在前邊,自己在後麵跟著。


    一直到完全下了山,兩人才快馬加鞭朝皇城裏趕回去。


    如音畢竟是第一次實戰騎馬出來,真的辛苦,白皙的一雙手緊緊攥著韁繩,手心都磨出了水泡,後腰脊椎那兒特別累,可她都咬牙挺住了。


    等他們回到密洞的時候,深藍的夜幕中已經綴滿了繁星。


    如音將瓷罐擱下,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取出一粒藥丸喂給了依然沉睡不醒的禦皇柒。


    “這藥丸……就能給王爺解毒?”


    陶衍跟如音回來,暗衛便離開了。


    如音將錦被給禦皇柒掖了掖,讓陶衍到一旁說話,她輕聲道:“兩位前輩說這依然隻能克製他體內的毒,並不是解藥。可是這已經很不錯了,說能讓他恢複到七八成的樣子。”


    “陶衍,我有些累,想回去換身衣裳,順便交代雁還一些事情。我等會再過來,你先在這兒照顧一下他吧。”


    她抱起從西山那兒帶回來的陶罐一起走,陶衍還以為那是給禦皇柒的,可原來並不是?


    難道那兩位前輩還給畫如音送了什麽禮物嗎?隻是這些都與他無關,他不會多事地去問。


    -


    折騰了這麽一趟,如音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想要散架了,回到茗幽閣的時候雁還很快就上前來關切問:“小姐,您今天怎麽練習了那麽久,累壞了可不好。”


    如音臉上的疲倦雁還以為是在後山練習過度了。


    “你讓她們準備沐浴的熱水,我洗個澡。”她累得不想多說別的話。


    “應該是快好了,奴婢這就去瞧瞧。”


    最近這些天如音天天都是天快黑了就一身汗的回來,雁還總是提前讓侍女備好熱水等著她回來就可以先沐浴。


    雁還走開了,如音抱著瓷罐,累得直接用腳開門入內。


    看了看房中四處,並沒有什麽特別隱蔽的地方,要是被進來打掃的侍女或者雁還看到碰到就不好了,她找來找去,最後找到了床底下這麽一個地方,掀開一看,下麵空蕩蕩,那地兒還算可以吧。


    彎身,她將手裏的瓷罐放進去,累得腰差點直不起來。


    然後她又從懷裏掏出來一隻小盒子,打開,裏麵有藥丸,隻是跟剛才給禦皇柒服下的並不是同一種。


    手指從中取了一粒出來放入口中,咽下的時候微苦,她去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幹,然後把那小盒子藏到了枕頭的裏側。


    剛放好,外麵就傳來雁還的聲音:“小姐,熱水已經備好,您可以去沐浴了。”


    “來了——”


    她看了一眼床下,便往外走去。


    -


    沐浴完之後如音換回了女裝,洗過的長發如墨披肩,疲倦感也消除不少。


    打算休息一會,外麵卻有侍衛來報,說李皓天來了。


    此刻禦皇柒在密洞之中,陶衍在那兒照顧他,這王府裏還真隻有她在坐鎮,是她回來茗幽閣的路上就已經吩咐,府中有什麽事情都來跟她稟報,不要去打擾了王爺的靜養。


    李皓天夜訪是為了什麽,如音往正堂去的時候在想,已經猜到個大概。


    侍女提著燈在前,等到如音邁步入正堂的時候,李皓天放下了茶盞,從座而起。


    “音、七王妃——”


    他差點脫口而出那個曾經喚得親昵的名字。


    “李將軍這時候到訪,是有何事?”


    如音的語氣客氣又疏離,李皓天對於她這態度很不習慣。


    “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他認真地望著她。


    如音本不想,可還是吩咐:“你們都先到門外去候著。”


    “是。”


    身後的侍女仆人全都躬身退出了門外,正堂之中便隻剩下了她與李皓天。


    她往前走了兩步,與他離得更近一些。


    心裏那種複雜的情愫又開始湧起,她心中輕歎,這具身體內僅存的執念,隻有在麵對李皓天的時候才會出現。


    “李將軍有什麽話,請說吧。”


    “嶽姑娘……我這邊也沒有查到她的消息,不知道七王府是否——”


    “又是她,你來的目的就隻有她?”如音很煩躁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因為那個人曾想至她於死地。


    “……不,也不全是。我、我也想見見你。”


    在她嫁入七王府前的幾個月他與她便幾乎沒有再見過,直到上一次的七夕,宮中設宴,他見到她。


    此後,她總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腦海……


    “見我?李將軍這話,不怕被別人聽了造成誤會。”如音冷笑。


    李皓天認真望著她:“音兒,我知道曾經的事對你造成了傷害,那時候我——”


    如音退後一步:“請李將軍莫要再說這樣的話,即使畫如音與你曾經有過什麽,那也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愛的不是嶽泠溪嗎,不是為了嶽泠溪可以拋棄早已互定終身的畫如音嗎,曾經做得那麽狠心,怎麽現在突然又來一臉歉意地說這些?


    如音不想聽,與她無關,更何況,這些話會造成她這身體裏的執念更放不下,那不是一件好事。


    “過去……真的,已經都過去了嗎?”


    李皓天喃喃道,依然望著她,那神色,那眸光,竟然有些失落。


    如音深呼吸:“如果李將軍是來問關於嶽姑娘的事,那麽我隻能告訴你,七王府沒有她的下落。如果李將軍還有別的事,請說,我代為轉告給王爺,他最近身體不好,還在休養不便見客。”


    李皓天卻不說話。


    不說話?那她就走了,沒時間沒工夫跟他在這裏耗著,她轉身。


    “音兒——”


    身後的喚聲讓她腳步一頓。


    “你真的忘了……忘了我們之間過去的一切了嗎?”


    “先忘了的那個人,是你。所以,你沒有資格怪別人也放了手。”


    如音沒有轉身,說完這句話就邁出了門外。


    真正的畫如音已經不存在了,他說的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被李皓天這麽一攪合,如音情緒不高,差點忘了正事兒。


    回到茗幽閣,摒退了侍女連雁還也沒有留下,她輕手輕腳地趴在床邊將瓷罐跟抱出來,擱在桌案上。


    邊上還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刀鋒鋒利,看著就滲人。


    撩開左手袖子,露出潔白的手腕,她右手拿起匕首,鋒利的刀刃抵著左手手腕,手有點抖,害怕太疼。


    掙紮了一會,她一咬牙,刀子往手腕內一劃,便出了一道半寸的血口子,疼得齜牙,殷紅的血瞬間滲出來,在白皙的手臂上異常的刺眼。


    她掀開瓷罐的蓋子,將左手臂放進去,頓時感覺傷口被裏麵的物什吸著了,那種疼從手腕竄到了心口處,她忍著,在心中默念數到十,抽出了手,立刻將蓋子蓋上。


    再看自己手腕上的傷口,血已經不流了,隻是傷口周圍泛著淡淡的紫色。


    拿出早準備好的紗布,自己替自己的傷口裹好,瓷罐藏回床下,匕首的血漬也擦掉收好,整個房裏都沒有異樣了,她才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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